一大早,朔州城中街的百姓们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彻底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轰出来,这挺好,晨困都没了。
不过哪个傻叉这么早就开始放鞭炮啊?
中街转角闲置了好几年的茶馆今天终于换上了崭新的牌匾,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方天曜蹲在地上点着引线,不远处的朝云他们立刻就像是听到了声音一样,急忙将耳朵捂得更紧,闭着眼睛直往后缩。
引线被点着,火星子刺溜刺溜地顺着线爬上去,方天曜急急忙忙把伙伴那边跑,捂着耳朵往后缩的动作和身旁几人如出一辙。
爆竹被点着,红色的碎屑在空中节节纷飞绽放,如凭空而现的花。“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争先恐后地响彻在这一片天地,仿佛下一秒就要震破耳膜一样。
方天曜一群人被这声响震得直往外躲,有些许的狼狈,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眼眸弯弯,不知道到底笑得出没出声,总之此时此刻,所有的声音都在这轰烈的鞭炮声中淹没殆尽了。
开张啦!
等到爆竹通通燃尽的时候,方天曜猛地一跃,翻身立在了崭新的牌匾之上,上面今朝茶馆四个字写得十足十的飘逸迥劲,看起来亮堂堂的。
刚刚那一番声响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周围的小商贩和店铺的老板伙计们也都暂停了手里的活计看过来。
方天曜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稳了稳,大灰二灰连蹦带跳地窜到了他身边,方天曜笑容满面,伸手抱起一只,另一只则站在他的肩膀上。他看着下面,清了清嗓子,像是马上要慷慨激昂地讲一篇演讲稿了。
齐端双眼期待着看着他,好好念好好念,快让这些凡人听一听他才华横溢的稿子!
朝云则有些紧张和担心,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袖口。原因无他,就方天曜那个死性子,她真担心他不按套路走啊。
在众人或好奇或期待的目光围观中,方天曜开口,声音嘹亮。
“那个!嗨,大家早上好啊。”
嘭——
朝云齐端双眼一翻,齐齐栽地。
围观路人脚下一滑,差点出现大型摔跤现场直播。
不是,这么大这么足的架势,一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话,这家茶馆真是和从前那些胭脂俗粉不一样。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不……哦对,不同凡响。
这可真是不同凡响啊。
路人擦擦汗,默默站稳。
唯有朝云和齐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前半句夸张了点,但是后半句真得半点没夸张。
无语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齐端就知道,自己那张引以为傲的稿子这次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不能炫耀他的才华了,好桑心呜呜。
朝云比他的接受程度还强点,毕竟她右眼皮都跳一晚上了。再说方天曜那个狗,她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只是好好的开张致辞,就这么被他给毁得没形了,她是真有点手痒想拿他试药。
嗨大家早上好啊。
他把这当成在山里喊猴子了吧?
朝云毫无对策地扶了扶额,她觉得自己脑回路挺正常的,实在是不太适合这个逗比加脑残遍地开花的环境。
方天曜是真不按套路走,说完第一句,他丝毫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的赶脚,抱着猴子说:“我们今朝茶馆有最好的员工,最强的阵容,无论穷人富人,都能在这里喝到属于你自己的茶。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保证,只要你一只脚踏进了今朝茶馆,我们就不会让任何人在茶馆伤害你!”
“呜呜呜额……嗝儿。”齐端本来还在那儿戏精似的演着被才华抛弃的苦情戏呢,后脚听到方天曜的话,一口气断了一下,再上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嗝。他张着嘴,扭过头一脸懵懂地看着朝云,“他刚刚说什么?”
朝云上一秒还沉浸在生意惨淡的想象里,怎么可能注意到方天曜说了什么,于是她扭过头,和齐端保持着一模一样的七十五度角看向了尘。
齐端也跟着看向他,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巴巴地仰望着他。
“嘤。”
了尘许是没抗住吧,合着掌,把方天曜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两人动作统一地愣着,反应慢似的,先是眨了两下眼,然后滞缓地转了转眼珠子,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
就在了尘以为这两人反应过来了的下一秒——
“什么?!”
两声惊叫真真震耳欲聋,强大的声波震得他刚掏出的那片酱牛肉都差点掉地下。
好在了尘眼疾手快地捧住了,要不然他得心疼死。
齐端这会儿都顾不上批评他独吞酱牛肉了:“方憨憨居然敢这么承诺他们!”
朝云也怒砸一下青砖地:“就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踢他脑袋了?”
齐端了尘顿把自己对号入座:“我不是 ,我没有。”
朝云缓缓转过头,用一种“我又没说你你心虚个什么劲儿”的眼神盯着他看。
把了尘看得都快想要顺着脚下的地缝和蚂蚁一起回巢了。
“方施主应当是想要把这点当做我们茶馆的特色。”了尘隐约猜到了方天曜的想法,索性将那日在饭馆里的遭遇说了一遍。
眼下时局混乱,即便是处于偏远边境的朔州城,也没有说全然不受战乱影响,顶多就算是影响小罢了。
他们各自下山出谷,来到朔州城的一路上谁没遇到过成堆成堆的难民?生意不好做,百姓艰难求生。上一秒还坐在饭馆里谈笑风生的人,下一秒就可能身首异处。
仇家,恶霸,甚至是那些朝你哭泣哀求的难民,也有可能为了一点吃食一拥而上把你全身上下都抢光。这样的环境下,谁敢出家门?谁敢在街上走?
但是战乱才刚刚开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停下来,谁能受得了日复一日地在家憋着?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受不了的。
那么,能有一个消遣娱乐且能保证生命安全的场所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而今朝茶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朝云和齐端面面相觑,反应再次慢了半拍:“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但是这承诺也不能张口就来啊,万一做不到砸了招牌怎么办?
朝云张了下口,正想说这句话,之前还因为方天曜接地气而脚下打滑的人们立刻一窝蜂地涌进了茶馆。
一边抢着进去还一边说:“我之前就看见他们来来去去的身上都带刀带剑的,肯定是习武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信了信了,这年头身上带着这种精致武器的人才让人有安全感呢。”
“你们看那和尚气定神闲的,说不定是精通佛家武功的高僧呢,一掌下去就能把人拍飞那种。”
“算了吧,我看那拿刀的面瘫脸应该才是最厉害的,一脸凶相。”
“那姑娘说不定才是个隐藏的大佬,那一堆堆逃难的人马上都快进咱们朔州城了,前几天他们来的时候肯定都见识过外面的混乱了,结果一行人还能衣冠整齐地进城,那姑娘头发丝都没有一丝一毫被抢的意思,想必也是位英姿飒爽的女侠了。”
了尘朝云面瘫脸默默收起自己的耳朵,脸颊耳下红得厉害。
不要这么夸人家嘛,我们会不好意思的。
全程被忽略的齐咸鱼无语地看着他们:“是不是真的你们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飘得这么厉害真得好吗?”
三人齐声呵笑一声:“你这是嫉妒。”
齐端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省略号。
不过了尘很快就想起了一个问题:“朔州城现在还没有沦落到头顶无瓦片的情况,这里的百姓现在就已经开始害怕了吗?”
“不,已经到了。”齐端忽然出声。
了尘微愣:“?”
齐端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来回捏着扇柄,语气缓慢笃定,像极了浊世里的翩翩公子:“从天下大乱的那一刻起,五国所有人头上的瓦片就都碎了,区别不过是,我们这些人头顶的瓦片还苟延残喘地挂着,看上去像是没碎一样,而那些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头上的瓦片砸得更快更狠一些罢了。”
朝云和程六从了尘那儿拿了几片酱牛肉便溜溜儿地跑进了茶馆,方天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窜进去了。
他们对这天下局势并不感冒,也没有多长远的眼光,分析不清楚这些,索性进去招呼客人去了。
程六已经正式加入了茶馆,额,等等,用错词了。
准确地应该这样说:程六已经不正式地加入了茶馆。主要是正式这种词就不该在这里出现。
这话还是要从上街回来的那天说起,总共也没什么复杂回忆,就简单交代一下好了。
程六是自己要求加入茶馆的,至于原因……大概鬼知道吧。
朝云那时候对他还有点气,不想低头抬头见到他,就率先发难问他会说书吗就想加入。
可她不知道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路了,问话刚落地他便反问:“你们不是还没有杂役吗?”
主角团脑袋上全体打出一个省略号,噎得有点厉害。
程六又说:“没有说书的可以慢慢找,但是没有杂役你们怎么开门?老板亲自下场收拾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
就这样,程六很轻松地成为了茶馆里的一名杂役。
方憨憨点的头。
他埋头啃起大骨头的时候一直点着脑袋,就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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