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小vi的科普,她早就得知了,引剑堂主和夷陵老叟的关系不错。
小时候,夷陵老叟曾在引剑堂主家开设的私塾里,念过几年书。长大后,还曾在天桥附近的沪中电报局,做过几年同事。
引剑堂主的职位是文书主任。
夷陵老叟的职位是局长秘书。
都是这个年代,普通人羡慕不来的闲差。
却没想到,他俩平时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啊。
苏椰不由地惋惜,“哎,要是能两单外卖一起送就好了!省一趟穿越,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啊。”
小vi否定她(省时+省事)的念头,“你不能。”
“为什么?他俩不是在一处么。”苏椰怪问,“我力气大的很,两个食盒也拎得动!为什么不能?”
小vi提醒,“这个时候的夷陵老叟,还没有开始写武侠小说呢,你突然整一份食谱授权合同让人家签,多突兀、多不合适啊。”
“唔……”
***
小六怼着办公室的门,大力敲了两下。
传出一朗声“请进!——”
两个人先后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办公的,总共两个人,齐齐地抬头,瞅完了小六又瞅向苏椰。很明显,在苏椰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比较久。
小六子大咧咧地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看样子,熟门熟路地,不是头一回来了。
小六面前的桌子上,信封堆成了几座小山,苏椰在他将身旁椅子推过来的时候,也顺势坐了下来,侧身看到了信封上写着:引剑堂主(亲启)。
哇,引剑堂主现在已经这么红了么?
小六的对面,坐着的正是夷陵老叟——
他的五官端正,眉目舒朗。
一副圆框眼镜,轻轻地搭在他高低合宜的鼻梁上。
一派温文尔雅的学者气度。
正低头不语,全情投入地翻看着什么书。
看封皮,似乎是进修无线电工程一类的专业著作。
另外一个大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姓胡。
负责内勤人员的电话传达,也是个闲差,平时上下楼跑跑腿儿,同人聊聊天、喝喝茶,一天的时光,也就耗过去了。
她的办公位正对着门口,热情地回身倒了两杯水,一杯甜口的给小六,一杯泡了茶叶的给苏椰,于世故人情上,非常老道。
“小六啊,这一回又带来什么好消息?”
小六来电报局,无非两件事。
要么送报,要么送消息,替天幕影业给“引剑堂主”送消息——
一些无关紧要,不动合同、不动公章,听了就能让人高兴,利好下一次合作的好消息,诸如,今天又有多少书迷,拿着《祁连尊主》的单行本,堵在《品报》大楼的门口,不吃不喝、不依不饶地,等一个作者的亲笔签名,哪几场《提灯女侠》的票又卖爆了,加场加到了半夜两三点……
他顺路捎一句就成,不值得耗费一个正经的人力。
在胡阿姨看来,手上没报的小六子,就跟个报喜鸟差不多。
“我给瞿大哥(引剑堂主本姓瞿)带来一个朋友。”
说着,小六朝苏椰努了努嘴。
“你也是引剑堂主的小书迷吧?啧,都找上门来了。”
胡阿姨的眼神在一桌子堆成了山的来信,和直接上门了的苏椰之间打了个转儿,最后落在了苏椰手边的淡黄色灯笼上,“这是什么,灯笼?礼物?”
送礼物送大灯笼?
这是传统,还是洋派的习俗啊?难道中西合璧……
给胡阿姨整不会了。
“嗯,我就是他的书迷,我们全家都是。”
苏椰直接认了下来,并将上一回,同刀戈夫人编过的身世说辞,对着胡阿姨、小六和引剑堂主(沉浸书中黄金屋,大概听不到),复述了一遍,“我家呢,是开小饭馆的,我阿妈是一个颇有天分的大厨,不管尝到、看到、听到什么稀奇的菜品、甜品、饮品,都想自己尝试着做一做。(小六的眼睛亮了)我阿爸看了引剑堂主写的《祁连尊主》,非常喜欢,看的废寝忘食,酒都不喝了、烟都不抽了,饭都不想吃了。我阿妈好奇,趁他外出进货,悄悄翻看了《祁连尊主》,没看几章,就被霍祁连随身携带的小零食——‘玉带罗糕’吸引。自己猫在后厨里,尝试着复刻了出来,我们全家吃了都觉的,味道还不错,并一致认为,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可以在饭馆里,推出这一味糕点。”
“这里面,是‘玉带罗糕’?”
小六的手,不由地又摸上了灯笼食盒。
他在片场,见过孟霄怎么拍策马下祁连的戏,也在电影院,看了开头她吃玉带罗糕的场景,没啥食欲。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塑料做的道具。
孟霄并不是真的在吃,做做样子而已,她从山上“吃”到山下,总共就那一套道具,很不提劲。
“没错啊!阿妈又做了几蒸笼,派我来找引剑堂主,请他尝一尝,看对不对味。顺便呢……”
苏椰顺便道出了真正来意,“找他讨一份授权!毕竟嘛,‘玉带罗糕’是他创作出来的,我们顶多就是个照本复刻,不能擅自做主,没经他同意,把这一味糕点,挂上自家小饭馆的菜单。”
“书迷做到你们家这份儿上……”
胡阿姨听了,不禁正色道,“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这时,“小山”后面,夷陵老叟的脑袋,也慢慢地抬了起来,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望着灯笼似的大食盒子,望了好半天,心中生出敬意——
“你们家也是有心了。”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引剑堂主有了每周四去一趟玉佛禅寺,上三炷香的习惯,风雨不误,周周必达。
至于求的是什么?
他外出礼佛的时候,胡阿姨同夷陵老叟讨论过。
夷陵老叟猜的很世俗,“他这个人啊,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没吃过苦头,家里富贵殷实,兄友弟恭。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遇上了新政颁布,科举废除,他当不了状元郎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
大部分人考科举,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一条在世上过活的生路,心中有万民、有理想的,只是少数。他的父兄都是官身,他若恋权的话,给他安排个小官做,不成问题。钱嘛,他这辈子就没缺过。想要什么,顺手就买了;想去哪里,隔天就去了。
很少有人能活成他这样,什么都不缺,想要就能得到。
如此地虔诚拜佛,还能求什么?求瞿家永葆平安富贵,世世代代呗。”
“你就真没发现他缺什么吗?”
胡阿姨猜的更世俗,“你俩同岁,都是三十啷当的人了。你看看你,有妻有子,你再看看他,孤家寡人。你认识他这么久,别说娶妻了,见他交过女朋友不?一个都没有!以小瞿的身家、品貌、才华,能耽误到现在,我看他啊,八成是想找个灵魂知己。无奈啊,走遍了大江南北,偏偏就找不到。于是乎,开始求神拜佛,赐他一桩好姻缘了!”
两个人的猜测,俗是俗了点,但都不无道理。
每一回,引剑堂主打玉佛禅寺拜完了佛,都带回一身的梵香。
这一天,也不例外。
苏椰家里都是无神论者,无论以前的家,还是现在的家,她对神、佛、鬼、怪的态度,跟孔子是一样的,“敬而远之”。有时候外出旅行,联票里有寺庙或者道观,时间多的话,也偶尔进去绕一圈,跟八角亭子里的大钟合张影,喂一喂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打卡而已,从不久呆。
她第一次认真闻梵香,觉的很好闻。
引剑堂主身上的梵香。
她从第一次听“引剑堂主”这个笔名,就知道他家境好,家境不是一般的好,富N代+官四代,还喜欢舞文弄墨+四处旅游,以为是个贾宝玉一样的富贵闲人,长得跟金元宝差不多。
没想到,他并不富态,像个大山里采药、村子里看病的苦行郎中。
她在审视着引剑堂主的时候,引剑堂主也在端详着她手边的大食盒,愈看愈是眼熟,看出了究竟像什么后,不由地激动失声——
“这是、这是……”
“这是送给您的!”
苏椰笑的一脸灿然。
看样子,来自21世纪的,针对《祁连尊主》这本武侠小说,做出来的周边食盒,给了作者本人,一点小小的震撼了呢。
她把食盒往引剑堂主的办公桌上一搁,摆出了一副任君欣赏、惊叹、带走的大方姿态。
嗯,自从上一回,小vi说了,这种食盒,江湖饭馆的博物馆里都有备份,她就没了带过来、再带回去的打算。
这么有心意的食盒,留给作者当个纪念,多好啊!
小六子人小鬼大,知道什么时候该懒,什么时候该勤。
引剑堂主一进门,小六子就从人家的办公座位上弹了起来,跳到了夷陵老叟的身后,装作对他的古铜色皮质眼镜盒很感兴趣,打开了再合上,又打开了又合上,实际上,余光一直往他正在看的书上瞥。
究竟在看什么呢?
还包了个低调的书皮,躲着旁人看。
神神秘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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