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应无识再次睁眼已是日落黄昏时,本还想再独自欣赏一会当下的风景,却听身后传来啃苹果的声音。
应无识疑惑,怀疑自己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就又听了一阵。好像听到确实是从身后传来的便警惕起来,待缓片刻,便动作静悄地站起身。
他并未管顾身上的积雪,而是缓缓向那东西靠近。
床边的墨绿色棉服格外显眼。
这东西头戴绿帽,裹紧棉服,从背影倒看不出是人是鬼。
但听啃苹果的声音,正像是只成了精的老鼠。
应无识观察片刻,巧妙地避开地上一些会发出声响的杂物,又一次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把熟悉的小刀。在有咀嚼声的时刻,轻手轻脚爬上床对着这东西的后背缓缓靠近。
正当刀快要刺向对方背部时,却发现那东西忽而回过头。
应无识乍一看,竟是嘴里塞满苹果的习松炀。
见状,应无识迅速将刀收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地说:“我还以为老鼠成精了。”
不过习松炀似乎就没注意到那把刀和应无识口中的这句话,而是被上一秒还在熟睡半天叫不醒,下一秒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应无识吓得一惊,咬下最后一口苹果,讷讷道:“你在干嘛?我刚叫你半天叫不醒,合着你是装的?费我口水。”
应无识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衣服从容地说:“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是要给我拆监控的?”
习松炀白了应无识一眼,将果核丢进垃圾桶,之后整个人神神叨叨地走到他身边坐下,神秘道:“你知道我刚去哪了吗?”
应无识不感兴趣,只是毫不在意地回应个“嗯”就没有下半段。
“你嗯个屁啊,”习松炀听应无识态度居然这样,顿时就不乐意了,开了嗓子一字一句道:“我在你睡着的这个时间段,去了趟楼上,就是爱鞋那房客的屋子。”
听到“爱鞋那房客”几个字时,应无识表情微微变化,不过未大致表露在脸上,而是缓慢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习松炀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它同我说它并不知道鞋子从哪来,只是每当第二天打开门,就会看见几双鞋子放在自己的门前,还会好心在鞋底垫张纸。”
“不过它并不清楚是谁送的鞋,在这里也并没有朋友,只是感觉每天夜晚不定时的吵闹总会经过房前停留片刻,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开。”
应无识嗤笑一声,又拿出那个小罐在习松炀眼前晃一晃,压低声线:“他在胡说八道,你信吗?”
习松炀被问住,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因为这只鬼的眼神很真诚,不像是会说谎;而摇头是因为应无识的眼神很微妙,习松炀说不上是他身上散发的危险,还只是单纯的询问。
总之,摇头就对了。
接着应无识又从口袋中拿出了个空小罐,突然蹲下身盯着习松炀的拖鞋,张口就来:“这个,借我一只。”
说罢就指着习松炀的拖鞋。
“啊?!”
习松炀被吓得脚往床底缩,不可置信,“你没有这么变态吧……”
应无识“啧”了一声,然后把小罐丢到习松炀手中,冷着脸道:“那你自己装,装好了告诉我。”
习松炀不明,问:“装什么?”
应无识站起身揉了揉腰,“鞋底的沙子。”
这是在正大光明显摆自己的癖好?
习松炀心中念叨,但还是老老实实脱了鞋往小罐子中抖了点沙子。
等实在抖不出后,习松炀将小罐还给了应无识,出于好奇,他开口追问:“你装这个也是为了调查?”
应无识接过小罐点着头,但下一秒,习松炀似乎发觉了什么郑重其事道:“我可跟你说,我全好市民,”接着竖了四根手指,“我对天发誓!”
应无识看他这般无奈的笑了笑,不说话,而是将楼上房客鞋底收集的细沙形成对比。
“你看出来啥了?”习松炀看着应无识将两个罐子对着光亮看,以为他很懂。
谁知应无识却将两个罐子收起来,装进口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没看出来。”
习松炀:“……”
应无识不是没看出来,只是这个不同点在于两个罐子内细沙的成色。
一个偏湿,一个偏干。
随即应无识想到楼上房客门前地毯的细微水渍,兴许是习松炀鞋底的细沙正是因为踩在上面所以才会变得湿润,颜色较深。
应无识思考良久,看向望着他一脸“我都看透”了的表情的习松炀,垂目道:“对了,它有很多鞋吗?”
习松炀怼说:“废话。偷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少。”
应无识又问:“你进去了?”
这句话把习松炀问到。
他本来想进去的,奈何这只鬼拦他拦得紧,无奈只能在门口稍微了解些情况。
但他个子比这只鬼高半个头,所以也看到一些房内的情况,不过有一点不假的是,这只鬼当真有满满一面鞋墙。
想到这里,习松炀犹犹豫豫点了个头,弱弱回答:“我在门口看到里边有鞋墙。”
应无识不屑,回复道:“这不能说明什么,鞋墙里有鞋吗?”
“……我……我没看清……”习松炀支支吾吾说。
“那这就对了。”应无识说完又来到阳台躺回被落了层雪的沙发,眯上眼。
习松炀不明跟了上去,站在沙发后不解道:“所以,它有嫌疑?”
“嗯,”应无识按压着太阳穴继续说,“比你的嫌疑还大,甚至可以说,它是帮凶。”
习松炀还是不太明白应无识的脑回路,这也并不能说明那位房客就是帮凶,哪位帮凶会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外出现好几双鞋,甚至还连着好几天的鞋。
除非脑子有病。
因为与应无识意见不太统一,习松炀反驳:“但鞋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它若是帮凶,不可能不知道门口的几双鞋,它有这么蠢吗?”
应无识翘着腿打断:“不是蠢,是故意。”
习松炀不听,又反驳道:“它们都犯了事,怎么可能还故意制造声响,故意制造假象?”
“所以,”应无识突然站起身转向习松炀,凝着他回答:“它们就是利用你们现在所处的思想,来进行它们的犯罪手段。”
习松炀蹙眉不答,他想听应无识继续说。
应无识淡道:“你认为是别人的悄悄话让你挑起好奇,还是一群人扯着嗓子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晰的话让你想要偷听?”
习松炀想都没想:“那当然是悄悄话啊。”说完他顿了顿,话音一转,“又扯开话题,你说的这个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
“是吗?”
应无识低哑的嗓音在习松炀耳畔环绕,让整个人感觉迷迷糊糊。单单两个字,足矣让站位稳定的习松炀迷了方向。
习松炀回过神来细细琢磨应无识的那句话,可因内心杂乱他终究是没有琢磨出所以然来。这句话云里雾里,好像看的清楚又忽而变得模糊。
应无识看习松炀这绞尽脑汁的模样,不禁松了松紧绷的状态笑出声,轻声道:“你其实可以慢慢想,你想不想得出也对我没阻碍,就当是给你布置个家庭作业。”
不过习松炀只是“嘁”了声,招呼不打一个就离开了应无识。
虽说他表面不屑于应无识的这个“家庭作业”,可回到一楼前台的途中脑子可是一直记着这句话。
他还真听话的,慢——慢——想——了。
习松炀手一撑坐上了木台,两只脚则是随意地搭在前面的柜台上。
心里思考这个问题还不得劲,嘴上还喃喃念道那句话。
可想了半天,因脑容量有限,便心生气恼地在半空中摆了摆手,并嚷嚷道:“罢了罢了!反正想不出也对他没什么阻碍。”
只是虽话是这么说,但若是不得到答案,他怕今晚会彻夜不眠。
彻夜不眠第二天就精神不佳,精神不佳就会错过嫌疑犯的重要细节,错过重要细节就会越来越多的青年失踪,越来越多失踪就会导致应无识彻底把他当成要犯,当成要犯就会失业,失业就会无家可归,无家可归就会沦落街头最终饿死、惨死、冷死……
“不行!”
习松炀赶忙打断脑内接下来的思想,应无识的这句话变得严重起来,要是今天不了解透彻明天他就会得到多种死法的合并。
于是便又要去找应无识。
可这时,一位身背墨绿色斜挎包的男人敲了敲门,看到习松炀后眼睛中闪过一丝喜色,匆匆跑过去给他递了封信,附道:“您好,我是灵差。这是来自六十年前一位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信。”
习松炀不敢相信,问了一遍:“六十年前,还是六年前?”
灵差嘴角含笑,礼貌地说:“是六十年前有位风华正茂的先生让我在这一年递交给您的,并让我转代一句话。”
“他说,‘先生的这年依旧被万花簇拥吗,很可惜,我好想再瞧瞧您。”
这一刻,习松炀感觉自己的心底像是空了一块,而空掉的这块好像再也不能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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