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婶的谢礼

第三天,上工的钟声照旧敲响。江醒知道,等待他的依然是后山坡那片仿佛永远也捡不完的石头。

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土地,他混在妇女和小孩中间,机械地重复着弯腰、捡拾、垒放的动作。汗水沿着他刻意维持的、略显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干涸的土块上,瞬间蒸发。

他的疲惫不是伪装。这具久经饥饿折磨的身体,每弯一次腰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每搬动一块石头都在透支力气。扁担压在尚未结痂的肩头,火辣辣地疼。

这三天的上工,像三块粗糙的磨刀石,将他来自未来的灵魂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棱角狠狠打磨。

他不是旁观者了。他的手掌磨出了水泡,肩膀被扁担压得红肿,胃里熟悉了野菜窝头刮过食道的粗粝感。他已经身在其中,成为这灰色图景中一个沉默而挣扎的像素点。

他学会了珍惜地小口啜饮瓦罐里浑浊的凉水;学会了在记分员目光扫来时适时表现出努力;更学会了从麻木的面孔和零碎闲谈中,拼凑这个时代的生存密码。

晌午,歇工的哨子一吹,众人便如同被抽了筋骨,纷纷寻了树荫、田埂坐下。江醒刚拧开水囊的塞子,一个身影便有些局促地挪到了他跟前。

是昨天那受伤孩子的母亲,王婶。她黝黑的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双手在粗布围裙上搓了搓,才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紧紧攥着的一把红枣干,个个饱满,透着深沉的暗红。在这年头,零嘴儿是顶金贵的东西。

“江家小子,这个……你拿着。”王婶不由分说地将布包塞到江醒手里,粗糙的手指带着汗意,“家里也没啥稀罕物,就院里有颗老枣树,结的还算甜。狗蛋那手,多亏了你!今早一看,口子都收边了,也没肿!你那药,真灵!”

她的嗓门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敞亮,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立刻引来了周遭几道目光。那红枣的甜香似乎也随着她的话语飘散开,勾起了人们肚里的馋虫。

江醒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慌乱,连忙推拒:“王婶,这可使不得!就是点药粉,不值当……”他捏着那布包,能感觉到枣干坚硬的轮廓,心里清楚,这恐怕是王婶家能拿出的、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了。

“怎么不值当!”王婶按住他的手,力道实在,眼神里是真切的感激,“要不是你那药,狗蛋那手还不知道要流多少血,遭多少罪!你这孩子,心善,跟你爹一样,是实在人!”她这话,既是在感谢,也是在向众人宣告江醒的“价值”。

果然,旁边纳鞋底的李寡妇搭了腔,语气里带着点羡慕:“哟,王家嫂子,这可是你留着过年包枣馍的好枣吧?舍得拿出来啦?”

“给江家小子,我舍得!”王婶答得干脆。

一旁抽旱烟的老钟头也眯着眼,咂咂嘴:“江家小子,是有心了。那药,看来是真管用。”

江醒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探究多了几分,但以往的轻视和怜悯却淡了。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点被夸奖后的腼腆,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我爹以前教过认些草草药药的,我自己闲着没事,也瞎琢磨了点……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你自己琢磨的?”李寡妇纳鞋底的手停了下来,惊讶地打量他,“哎呦,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悟性!”

老钟头磕了磕烟袋锅,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审视,但不再是单纯的怀疑:“江老哥是懂点门道,你小子能接着琢磨,是好事。咱庄户人家,谁还没个磕碰碰碰?”

王婶更是与有荣焉,仿佛肯定江醒就是肯定她自己:“我就说嘛!狗蛋那手好得那么快,肯定是好方子!江家小子是得了真传了!”

果然,立刻就有抱着孩子的媳妇凑近了些,带着点希冀问:“江醒兄弟,那……那你除了这止血的,还琢磨出别的啥没?比如娃子闹肚子啥的?”

江醒心里一紧,知道不能大包大揽,连忙摆手,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嫂子,可不敢乱说!我就碰巧对这止血的有点心得,别的可不敢瞎弄,人命关天呢!”

他这谨慎的态度,反而让众人更加信服。是啊,这才像个正经琢磨事的人,不像那些满嘴跑骆驼的江湖郎中。

“是这么个理儿。”老钟头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话题再次被引开,但这次,众人看向江醒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对“潜在能人”的隐约尊重。他不再是需要被照顾的“病秧子”,而是可能在某些时候帮上忙的“江家小子”了。

周围的谈笑声、纳鞋底的拉线声、旱烟袋的磕碰声,似乎都隔了一层。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感受着怀里那微不足道却又沉甸甸的“回馈”。这不仅仅是几颗枣干,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借助了系统)换来的、不含怜悯的真诚谢意。手里攥着那包红枣干,指尖能感受到粗布纹理和枣干坚硬的轮廓。他默默坐回自己的角落,没有立刻去吃那金贵的零嘴儿,只是小心地将布包收好。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

就在这时,几行熟悉的系统文字悄然浮现:

【完成一次助人事件,获得红枣一小包。】

【与村民“王婶”关系提升至“感激”。】

【触发隐藏线索:王婶丈夫(木工)。关系提升至“信赖”后可尝试接触。】

木工?!

江醒的心猛地一跳,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工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从修补农具到打造家具,从修缮房屋到制作精细容器——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助力!

他忽然想起自家那扇漏风的破旧木窗,还有那个怎么都关不严实的碗柜。这些在王婶丈夫眼里,恐怕都是随手就能修好的小问题。

现在王婶对他只是感激,还远未到能开口请她丈夫帮忙的程度。慢慢来吧操之过急反而会显得功利,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

歇晌的时间过得快,上工的哨子很快又吹响了。众人纷纷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尘土。江醒也站起身,将水囊挂回腰间,准备继续下午的劳作。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他借着众人的话头,成功地将自己“会点草药”的形象植入了大家心里,为以后合理使用系统里那些基础药物,铺下了一块坚实的垫脚石。而现在,这块垫脚石旁又出现了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路径——通过王婶,接触到她那位会木工的丈夫。

当收工的钟声敲响,他拖着灌铅的双腿随人流往回走。身体在叫嚣疲惫,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系统扫描到的野菜点必须尽快采集,那5.5个生存点数要精打细算,后山的黏土或许能修补漏风的墙壁……

接下来,他需要运用全部的智慧、耐心和那点微不足道的运气,在这片看似贫瘠绝望的土壤里,为自己,也为那间尚未正式开张的"黑店",小心翼翼地掘出第一□□命的水。

就在他一边在心中规划着如何利用后山资源,一边走向那间破败的土房时,一个略显犹豫、带着点试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江……江家小子?你病好了?"

江醒回头,是住在隔壁院的赵老蔫。一个四十多岁、面容黝黑愁苦的汉子。他手里提着个空荡荡的破篮子,看样子是准备去地里。

“赵叔,”江醒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微微低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好点了,出来透透气。”

赵老蔫打量着他,叹了口气:“唉,你这身子骨……也是难。那个……你家里,还有没有能下锅的东西?借我一把,就一把米或者几个红薯干就行!等队里发了粮,我立马还你!”他的眼神里混合着窘迫和一丝绝望的期待。“家里娃,饿得直哭……”

江醒心脏微微一跳。

第一个“客户”,以这样一种最符合时代背景的方式,出现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下意识地左右扫视了一圈。土路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几只土鸡在刨食。这个下意识的警惕动作,反而让赵老蔫更加确信——这江家小子手里,恐怕真有点东西。

“赵叔,”江醒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涩,“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米是没有的。”

江醒没有说借,也没有说不借。他沉吟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然后才用气声问道:“赵叔,您家里……还有鸡蛋吗?”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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