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省
五方县
东广镇红星公社六平村生产大队
村角老树下素来是一些大妈们集会的地点,东家长西家短,大妈们编的编草鞋竹篮,做衣服,一些家里条件可以的人家还带了点小零嘴,饿的时候吃点。
也是因为天气干旱,村里缺水,村民们即使担心地里的庄稼,也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小苗干死,却无能为力,只能早早下工,要么去山里找点吃的,要么回家做家务,年龄大的倒是可以做一些简单点的活。
这会,临近下午,这些大妈们即使说着闲话也不影响她们手里飞快的动作。
‘嘿,听说了吗,安家那个懒女娃被安家老二媳妇推倒在地,听说生死不知,可能快死了呢。’
‘俺看那安家二儿媳妇看着老老实实的,咋会动手呢,俺看这次怕是安家二儿媳妇要掉一层皮,那懒女娃别看是女娃,安老太可宝贝着呢,甚至比家里的男娃都受宠。’
‘俺也听说了,听说安老太叫嚣着让二儿媳妇偿命呢,估计真的不行了。’
‘死了也好,一个女娃吃这么多粮食,长得那么胖,还不是浪费,果然女娃就是享不了福气、命薄。’一个尖酸刻薄素来和安老太不对付的老太婆吐了口浓痰,幸灾乐祸的说道。
‘什么,安家那女娃快死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安老太怕是要打死了她二儿媳妇和孙子。’
流言越传越广,难得村里发生一件大事,所有村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安家。
没办法,吃瓜最香!谁叫村民们除了下地干活之外基本没什么活动,闲得发慌,不得找点乐子。
而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安家,此刻喧闹不休,争吵声引得邻里乡亲纷纷贴着墙门偷听,没办法,她们倒是想直接爬墙,到时不仅能听还能看,可惜,安老太太凶了,一般人惹不起,不敢惹。
‘老二,滚开,俺要打死这毒妇,你妹妹这么乖巧,她怎么下得去手,她就该给你妹妹偿命。’
安老太气势汹汹地拿着根横条,冲着面前的二儿子吼道,横眉冷目,一看就气得不行,手中的横条刷刷作响,一看就是下了大力气。
护着婆娘的安老二也不免被打了几下,血迹都染红了衣服,却还是死死地护住身下的人。
‘娘,秀梅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她吧,她知错了。’安二柱支棱半天,吐出来一句话。
可惜,不亚于火上浇油,让安老太越发生气,脸色越发狰狞,只觉得二儿子叛变了革命组织,那可是他的嫡亲妹子啊,躺着生死不知呢,要是就这样算了,以后还不被人欺负死。
‘娘,这本来就是大妹抢了大宝的刺泡,还打大宝,二嫂也只是看不下去,才想推开大妹,谁知大妹没站稳,你就别怪二嫂了,二嫂也不是故意的。’安家三子中唯一一个比较死心眼的安三柱,他仿佛没看见自家老娘那难看想刀人的眼神,一字一句的,板板正正的,可惜,他公平公正,但安老太可不是。
‘你这是什么屁话,你妹子不就是想吃点刺泡,大宝都舍不得孝敬姑姑,真是不孝,你妹妹被这毒妇害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都睡了一整天了,大夫说要是再不醒,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就想着你婆娘,果然结婚后你就和俺不是一条心了,要我说,乖宝身为长辈,大宝就该主动给,而不是躲着偷吃
这样乖宝也不会出事了。’
说着说着,安老太指向老三,‘还有你,大妹可是你的亲妹子,你也不为她说话,真是丧良心。’
‘大根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这么狠心,留下俺们孤儿寡母和这一群不孝子生活在一起,看看,这是要把我们弄死才甘心啊,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和妹,白养了。’
‘呜呜,我可怜的乖宝,也没招谁惹谁,就被下此狠手,某人真是黑心肝、烂心肠啊。’
安老太忽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恨不得扑上去,给她几耳光。
安家除了安老太和躺着昏迷不醒的安心两人外,其余人面面相觑,真不愧是六平村一霸,睁眼说瞎话都不打个喷嚏不眨下眼的。
而被骂黑心肝、烂心肠的安家二儿媳妇即李秀梅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从六平村隔壁村王家坪生产大队嫁过来的,娘家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长在中间的她爹不疼娘不爱,跌跌爬爬地长大,好不容易嫁人了,结果,却嫁了这么一户把闺女当宝的人家。。。。。
这个年代普遍上都重男轻女,所以说,安家真可谓是独树一帜。
李秀梅她不敢想象要是大妹没醒来,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她只能默默的祈祷上天,让大妹快点醒来,哪怕为此折寿,也不惜。
安家老三还没娶媳妇,就只有安老大和安老二取了媳妇,此时,搅屎棍安家大儿媳妇黄大丫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娘,照俺看,二弟妹铁定是故意的,说不定是看不惯大妹平时吃得多,心疼粮食,她是想害死大妹好让她家大宝多吃一点,真是恶毒,连个小姑子都容不下,俺就不一样了,小姑子吃多少俺都没意见。’
黄大丫大饼脸上左边写着尖酸右边写着刻薄,半点身为长嫂的担当都没有,反而像对待敌人似的,落井下石,还踩一脚弟妹捧一下自己。
事实上,黄大丫平时也经常愤愤不平,凭什么大妹一个女娃吃的比家里男娃还好还多,只是她进门后蛐蛐了几次被家婆打了好几次,后面就只敢背地里蛐蛐了。
而李秀梅也没得罪过黄大丫,只是黄大丫有点嫉妒李秀梅,为啥呢。
很简单,因为黄大丫生了两个女儿:招娣和来娣,而后进门的李秀梅却后来者居上,生下了草丫和大宝,一下子,李秀梅儿女双全,可把黄大丫看酸了,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要知道这可是五十年代末,别说农村,就是县里、市里都还是家里没个男娃传宗接代,那就是要被人背地里看不起的,等老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这可不行,老一辈讲究落地归根,在他们看来,没个男丁摔盆,那死后成了孤魂野鬼怕是也要被鬼欺负。
至于女娃嘛,多的是当成赔钱货,小的时候就开始做活带弟弟,一点粮食就养大了,到时候嫁出去,粮食也收回来了。
黄大丫娘家就是如此,四姐妹当牛使,吃不饱穿不暖,做不好还要挨打,与之相反的是她的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却吃的比谁都好,稍有不顺心别说是她们四姐妹了,就是她娘,敢惹小弟生气,不用小弟动手,她爹就把她娘打个半死。
就这,已经是不错的人家了,毕竟有些人家一看是女娃,出生就直接溺死或者丢掉,好歹她们还有长大的机会。
至于吃得少,干的多,只要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何况乡下人,谁不干活?
哦,不对,黄大丫酸涩的想,她的小姑子就不用干活,还吃的最好,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女娃,真是活久见,一个女娃比家里男娃都吃的好。
李秀梅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小姑打大宝,想拉开她而已,没想到小姑没站稳,娘,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旁边哭的眼睛红肿的大宝和草丫也跟着跪了下来,一起求情道:‘奶,小姑一定会醒的,求你,饶了我娘吧。’
边说,俩小家伙眼泪落个不停,期望地瞄了瞄安老太,希望安老太能放过她们娘一马。
一旁一直沉默地安大柱扫了一眼黄大丫,厉声道,‘少说两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个时候还来添乱。’
说完,安大柱忙安慰安老太,‘娘,大妹一定会没事的,大妹舍不得你,肯定会醒的,老天爷,俺求你了,不要收走大妹,让她回来吧。’
安老太强忍落泪的冲动,蛮横无理地道,‘我管她是不是故意的,要是我乖宝真的醒不过来,我要她偿命,乖宝,谁害你,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绝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说完,意有所指地瞅了瞅二房和三房,至于搅屎棍大房婆娘,安老太暂时压下,打算秋后算账。
李秀梅心凉凉的,她在娘家做牛做马,来了婆家也是当牛当马,就这样,她在安老太眼里也还是个外人,果然,某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她一时没了力气,但还是默默祈祷小姑子平安无事,不然要么是被婆婆磋磨至死,要么是被休回娘家,被休弃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缺媳妇的二流子、寡夫,甚至卖进山里当共妻都大有人在,不会有好下场的。
安二柱也知道此事是大妹做的不对,这可是大宝好不容易获得的零嘴,是秀梅从山上摘回来的,现在这个干旱的时节,找点刺泡可不容易,他自然心疼自己儿子和婆娘。
当然,他也害怕自己妹妹再也醒不过来,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虽然有点野蛮自私,但他还是希望她活着。
当时大妹流了好多血,血水染红了地面,吓坏他了。
安二柱刚想开口继续为自家婆娘求求情,就发现躺在床上的安心眼睛眨了眨,安二柱还以为是错觉,又看了过去。
瞬间,安二柱狂喜,激动地道,‘娘,大妹醒了。’
安二柱知道,自己婆娘暂时逃过了一劫,秀梅暂时安全了,他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和自家老娘对着干,可让他不管婆娘儿女的死活,他也做不到,夹在两人中间,为难死他了。
但安二柱还是想简单了,活着不意味着日子好过,作为婆婆,天生就有优势折磨媳妇,还可以让对方说不出苦头。
安心迷迷糊糊的躺着,意识沉沉,仿佛坠入一片黑暗,只觉得一直在下坠,不见尽头,忽然,耳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吵得脑袋本来就痛的不行的安心不耐地睁开眼。
印入安心眼眸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的老妪,那脸上深刻的岁月痕迹、那白透了的头发都昭示着对方并不年轻了。
安心并不认识这个人,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那么,问题来了。
安心头痛地看着自从发现她醒了,就扑过来哭个不停的老人,幸亏老人很有分寸,没有直接扑到她身上。
这陌生老太嘴里还念叨着,’闺女,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吓死娘了,还好你醒了,俺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娘,这次可真是吓死娘了,以后可不准这样。’
‘你,’是谁?还没出口,安心脑中传来一阵疼痛,嗡嗡作响,错综复杂的记忆快速浮现交织,安心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耳边似乎,有人焦急的喊她。
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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