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可不是客栈,里面的人都狡诈得很。”话语间,许琅已经踏过了最后一步台阶,他回头勾唇一笑,一到这赌场里,他举手投足间就有了胜券在握的得意,“但要是靠我的脑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进入了平天楼之中,方才窥得它真正的全貌。
平天楼内四处都站满了人,除了供人行走的通道外,其间的陈设除了赌桌还是赌桌。
每一座赌桌旁都有着两盏一米高的琉璃灯盏,会有人定期来此更换灯烛,使全天都生着明火。
外面已经入了浅夜,里头却灯火通明。
几乎每座赌桌上都叫了酒,难闻的酒气弥天。
许琅说得在理,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谢宣也并非是为了观光而来。
谢宣跟着许琅在一处较为空落的赌桌坐下,因为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他只能通过身形与声音分辨年纪。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个身形瘦长的中年男子,身边有两个身材姣好的女子簇拥着他,他搂在美人腰上的手的中指处戴着翠玉扳指,从玉的成色来看,此人定然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
男子面前的桌面上摆满了成堆的白银,应当是刚刚赌赢了一把大数目。
这位男子显然是平天楼的常客,许琅才刚坐下,他就一下子认出了他便是鼎鼎大名的许半仙,嘴上立马献了句殷勤。
许琅将折扇打开,悠然笑道,“既然这么巧,那便与我赌一把?”
男子的眼窝较常人而言更为凹陷,眼珠子在眼里的兜转也更加显眼。在思忖过后,他附在身边两位美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使其中一位美人娇嗔着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笑得客客气气,向许琅提议道,“总是赌钱实在无趣,半仙大人这次不妨与小的玩把大的?”
“哦?”许琅很快起了兴趣,“怎么个**?”
男子面上仍带着和气的笑容,目光却挪向了许琅身边一句话不曾讲过的谢宣身上,继而沉声道,“每人三个色子,三个回合,总和起来比大。谁要是输了,谁身边的同伴就必须摘下面具。”
“半仙大人,我身边这两位可是在风月楼里赎来的头牌,这买卖算不上亏本吧?”见许琅正挑眉思索着,男子又赶忙补充一句。
“好啊,乐意至极。”
闻言,许琅爽快应答,他侧目看了眼谢宣,俏皮地眨了眨右眼,又很快转回头去。
仿若这平天楼内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我便不客气地先手了。”
许琅伸手抬起眼前摆放着的骰盅,将其中的三个骰子放在掌心中仔细搓磨了一遍,在确认无误后,才将它们放回骰盅里。
在谢宣以为他要开始摇骰时,他却将那骰盅移到了自己眼前。
谢宣还没开口,许琅就低声笑道,“交给你了。”
既然进到了赌场,哪还有不赌一把的道理。何况谢宣这些日子以来都深陷于枯燥的政事之中,如今骰盅移到了眼前,他倒确实起了赌一回合的冲动。
男子的眼色变了变,贪婪的得意似要溢出那双深陷的眼窝,“半仙大人就不怕这位公子同我赌输?”
“我与这位小公子情同手足。”许琅的折扇遮挡了他未被面具盖住的下半张脸,言语里笑意不减,“不分你我。”
“半仙大人忽然变卦,那小的可要再加个赌注了。”男子的反悔说得轻车熟路又冠冕堂皇,全然看不出半点踌躇,像是已经在这赌场里做过许多次这样的事。
谢宣先一步开口问道,“什么赌注?”
见到谢宣后,男子的视线便一直在他周身兜转着,先前他可从未对男子起过兴趣,面前这位气质清清冷冷的小公子尽管带了面具,可就算只看露出来的半张脸,依旧能看出他的相貌极为美艳。
这一开口,男子自是喜悦的不行,连忙应道,“也并非是什么难事,这位小公子要是赌输了,自罚三杯桌上的烈酒即可。”
“好啊。”
谢宣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按住许琅因握拳而显露了青筋的手腕,转而冲着面目贪婪的男子露出了胜券在握的浅笑。
许琅瞬时翻腾的怒意倒出乎了谢宣的意料之外,看来许半仙这个人若是交友,对朋友确实无微不至,也难怪贾卿言会用那番目光看向他,怕不是觉得自己在半路跳出来抢了他的挚友吧?
贾卿言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立在他们身后,但幸而许琅与谢宣交谈更多,所以谢宣也算不上特别不自在。
毕竟他真正在意的,并非是身边这两个人。
谢宣握住骰盅,简简单单摇了两三下,又将其揭开,三个骰子朝上的点数分别是四四六。
这三个点数在毫无花招的盲摇下,已经算得上是运气极好了。
男子也不吝啬夸赞,当即就道,“公子好手气。”
“到你了。”
谢宣神色不变,对于这盘赌局的输赢,他心中早有预料。
男子叫退了身边簇拥着的两位美人,末了又微挽起袖子,摇骰的架势摆得极足。
骰盅一开,点数分别是五六六。
望着这三个好看的点数,男子笑呵呵道,“今日手气真是不错。”
局势显然已经相当明朗,这盘骰局是这个男子早已策划好的必赢局。
很快意识到对方在暗地里耍诈的许琅想帮谢宣摇剩下两盘骰局,却被男子扮着无辜地推辞掉了,还反过来指责许琅耍无赖。
他说完后,身边的两位美人还同他搭了腔,弄得许琅的面色相当不好看。
在更早的时候,谢宣就已预料了现在的局面。
可他仍旧要入此局,则是另有所谋。
又到了谢宣的回合,打开骰盅后,里面的点数是两个二与一个五。
等到了男子的回合时,他颇为随意一摇,当骰盅翻开后,却是清一色的六。
“还要继续吗?”
如今的局势已经彻底无力回天,男子像是极享受这种挑衅对手的快感,分明得了便宜,嘴上却还不饶人。
“公子现在认输求饶,也许我还会把自罚三杯改为自罚一杯。看公子的模样,怕是饮不下烈酒吧?”
“大人不是方才还与许半仙说过。”谢宣再次握住骰盅,似笑非笑道,“赌局一旦开始了,就绝没有半路停止或换人的道理吗?”
男子闻言笑得很是开心,称赞道,“公子好气魄。”
最后一回合,谢宣的骰盅揭开,点数为三三四。
步步败退的局势未得到半点转机。
谢宣这三轮的点数加起来,甚至比不上男子前两轮的点数大。
“公子输了。”
男子将面前的骰盅挪开,他自动放弃了第三轮的回合,这第三个回合,他就算不参与,也赢了谢宣两个点数。
他手中清脆地打了个响指,身边的两个美人便上前提起桌上的酒壶,在三个酒杯上皆斟满了气味刺鼻的烈酒。
男子捏着酒杯沿壁伸手推至谢宣眼前,又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甚至不忘提醒道,“愿赌服输,帮喝可不作数哦。”
这话把许琅先前思量好的心思完全看透了。
他心中慌得不行,小皇帝养尊处优的,就算喝酒也是喝的宫中的佳酿,哪里喝得惯民间里粗制滥造只顾一时痛快的烈酒。
谢宣低眸掩下眼色里的异动,此时大家都戴着面具,在看不到上半张脸其他地方的情况下,眼睛便成了最瞩目的标志。
他抿起嘴角,白皙的指尖触碰上酒杯沿壁。
自始至终,他目光所望都并非是眼前的瘦长男子,而是寻向了更远更深的地方。
等不到两秒,还不待他用手指将这酒杯握拢,他的手腕便被一双生了许多剑茧、有些粗糙的手握住,强硬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手的主人完全不曾对他有多少疼惜,麻痛感从皮肤的表层感官传开,白皙的腕部上瞬时隐隐约约有了红印。
谢宣自然知道握着他手腕的人是谁。
他此番前来与赌这把赌局,都为的是见到陈元狩。
只有他知道,这盘赌局,他实际是赌赢了。
上元节灯宴距今已一月之久,他与陈元狩又见了第二面。
被握紧手腕后,谢宣的指尖从杯沿上缓缓移开,他转头看向身后,正对上一双露在灰色面具之外的幽深狼眼。
一月多未见,陈元狩已经换上了一身像样的行头。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腕部的袖口处还套了皮质护腕,被束紧的腰身旁仍别着那把短刀。
谢宣仅仅用肉眼,都能看出陈元狩在这段时日又长高了些。
高挑的身形将这身衣服衬得极标致,全然没了那日落魄的穷小子模样。
不待对面的男子表现出异样的神色,陈元狩已经夺过谢宣手边的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捧着酒壶的两位女子也被陈元狩眼里显露的戾气瞪退了几步。
陈元狩放开谢宣的手腕,变转了方向,拿着空酒杯向男子所在处走了两步,向着捧酒壶的女子伸出手,像是要讨要她们手里的酒壶。
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狠厉,身上又佩了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很快就承受不住这道凝视,将手里的酒壶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本来在观察局势的男子的面色也有些绷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用食指指着谢宣,在这平天楼之中高声喊道,“这位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输不起赌局还要叫人用武力相逼?”
陈元狩提着酒壶略微倾斜,将空酒杯再次斟满,他平常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常人沉着嗓子说话的声音,音色有些沙哑,此刻更是沉到了底。
“愿赌服输。我替他喝一壶,你看如何?”
就是这么邪门的攻受模式,被英雄救美的永远是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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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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