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祝由术

在酒楼的一角,二人吃饱喝足,满足地放下了碗筷。

卫斓问:“明义哥,接下来我们去哪?”

刘明义轻轻拭去嘴角的油渍,道:“有一位患者,我已为其施针多日,今日需再探病情。”

两人起身,踏入了曲折的小巷。随着他们的脚步,城市的喧嚣声渐渐远去,一股萧条之气悄然袭来。

巷中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他们或肩负重担,或手持劳作之具,尽管行当各异,却都同样衣不蔽体、骨瘦如柴,他们脸上的愁苦,仿佛已凝成了一张面具。

这便是长沙城的闾里坊,即贫民窟,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卫斓感到四周的气氛越发沉重,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

随着小巷的深入,二人行至巷尾,一座茅舍映入眼帘,门前杂草丛生,屋檐低垂,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倒。

门前立着一位中年男子,乃是樵夫李四九。他面容憔悴,神色黯然,半边脸僵硬不动,眼睛也不能完全闭合。

正是典型的周围性面瘫症状。

李四九见刘明义与卫斓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久旱逢甘霖,急切道:“刘大夫,您终于来了。”

刘明义微微颔首,示意卫斓紧随其后,二人便一同踏入了这间昏暗的屋内。

屋内陈设简陋至极,唯有一张破旧的木床。

卫斓心中暗忖,这病在现代西医中只能对症治疗,并无根治之法,且恢复之慢,效果因人而异。

她对中国传统医术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与怀疑,针灸能治好吗?

刘明义神色自若,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手法娴熟,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刺入皮肤。

卫斓见此情景,眉头微蹙,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忍,这与她所知的无菌观念大相径庭。

现代中医用的银针皆是一人一消毒,密封包装,而刘明义却直接取用。

“明义哥,你这是要扎哪个穴位?”卫斓问道。

刘明义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风池穴。”随后银针落在颈部后方斜方肌和胸锁乳突肌之间。

“翳风穴。”银针随后落在耳垂后方腮腺和咬肌之间。

卫斓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着刘明义的每一个动作。

她虽不懂穴位,却通晓解剖学,这些穴位与现代解剖学中的神经和血管有着密切的联系。

她用刘明义的纸墨记下治疗周围性面瘫针灸穴位所对应的具体解剖学位置。

刘明义银针布毕,转头对卫斓道:“斓妹,且为我书一牵正散药方,共三味:白附子、白僵蚕、全蝎。”

卫斓持笔之手微微一顿,眨了眨眼,道:“若我说我不会写字,你会不会骂我?”

刘明义接过卫斓手中之笔,见纸上涂鸦,字迹潦草,不禁眉头一皱。

他未曾料想,卫斓姑娘博学多才,竟不谙书写之术。

“你这字怎的只书了一半?或是偏旁部首?”刘明义疑惑道。

卫斓有些不好意思,以如今的文盲标准,她是不是也在行列?她决定以后要更加努力地学习繁体字,以便更好地融入这个时代。

“我不会写繁体字,而且你说的中药材名字我也听不懂,你还是自己写吧。”

刘明义提笔挥洒,须臾间便书成药方,递与李四九,道:“针灸之术已毕一疗程,再辅以此药,病情定能速愈。”

李四九面露苦色,他囊中羞涩,无力购药。

他向刘明义恳求道:“刘大夫,可否赐一碗符水,想必与药无异。”

闻言,刘明义从药箱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纸。

他凝神静气,提笔蘸墨,开始画符。

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祷,又似在吟唱,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这昏暗的茅舍之中。

卫斓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心中疑惑重重。她素来以科学和逻辑为准则,对于这等看似迷信之举,实难认同。

她的目光在刘明义和李四九之间游移,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怀疑:“这真的能治病吗?”

李四九见卫斓不解,便解释道:“丫头,这是祝由术,可以治病的。”

“祝由术?”卫斓疑惑更甚。

“祝由术你都不知道?湘西赶尸、遁术和飞腾之术皆是通过祝由术修炼的。”李四九继续说道。

卫斓默默汗颜,心想这不就是封建迷信?但转念一想,古人未曾接触过马克思主义思想和唯物主义论,信此等术数,也可以理解。

刘明义画符已毕,将符纸置于火上,火焰跳跃,符纸化为灰烬。

他将灰烬混入清水之中,递与李四九。

李四九接过碗一饮而尽。

随后,二人告别了李四九,踏上了归途。

回家路上,卫斓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向刘明义问道:“那祝由术真的有用吗?”

刘明义微微一笑道:“卫姑娘,这世上有许多事,非医学所能尽解。病人若信祝由术,信那符水有灵,饮之自然有所裨益。”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也不能断言其效?”卫斓追问。

“确实如此。”刘明义坦承。

“那不就是所谓的安慰剂嘛,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卫斓一语道破。

“安慰剂?”刘明义疑惑。

卫斓缓缓道来:“简而言之,便是给病人一粒糖,告诉他这是治病的药,病人信以为真,吃了后觉得病痛好了很多。其实不是糖的作用,而是病人自身的信念治疗了自己。”

刘明义闻言,笑意更浓,如春日暖阳,“你的比喻通俗易懂,确有道理。不过,我亦非每每施符,若条件允许,还是以药治疗更为实在。”

说着,他们回到了家中,刘父教书的私塾包饭,因此家中的晚餐只需做两人份即可。

刘明义问:“卫姑娘,你的厨艺如何?”

卫斓毫不迟疑,斩钉截铁道:“不会!”

刘明义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就是我的小助手了。”

厨房里,刘明义像个指挥官,一会儿指派卫斓往灶里添柴,一会儿又命令她去水缸舀水,再不然就是去菜园里摘葱和辣椒。

总之绝不让她有片刻闲暇。

而他自己,却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切着菜,准备着食材,悠然自得。

卫斓被他指使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你到底会不会做饭?不会的话让我来!”

刘明义故作惊讶:“你不是说你不会下厨吗?”

卫斓哼了一声,决定不再理会他的调侃,认命地继续添柴。她这辈子还没烧过柴,脸凑到炉子口,不一会儿就被烟熏得黑乎乎的,比之前更黑了。

刘明义瞥见她的窘样,忍不住大笑出声,那笑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哈哈哈哈!”

在这鸡飞狗跳的厨房里,经过一番折腾,刘明义终于做完了晚餐。

桌上摆着中午剩下的两张烙饼,半锅香气四溢的野鸡汤,一盘腌萝卜,还有一盘新鲜采摘的水煮野菜。

卫斓看着这几盘菜,忧心忡忡。

根据《居民膳食指南》,她在这里根本摄入不了足够的营养物质。没有牛奶,补充不了钙,老了就会得骨质疏松,摔一跤就死了;没有足够的肉,补充不了蛋白质,身体素质就会变差,要是得了肺结核,就只有等死了。

所以当务之急,搞钱才是王道啊!

卫斓跟随着刘明义忙碌了一整天,她带着一丝期待问道:“明义哥,今日我们辛苦奔波,你挣了多少钱?”

刘明义淡淡一笑,回答道:“三钱。”

卫斓疑惑道:“这怎么可能?上午为唐二小姐看病已是三钱,下午你诊治了那么多人,难道没收钱?”

刘明义轻轻点头,神色平静。

“这怎么行?”

刘明义说:“闾里坊的百姓拿不出钱来付诊金。”

“你医术高明,声名远播,”卫斓试图劝说,“为何不多看几个那些能够支付你应得报酬的人呢?”

刘明义耐心解释:“若我多看了几位富人,便会少看几位穷人。富人家不缺郎中,即便我不去,也有他人趋之若鹜。但那些贫穷人家,若我不去,他们便真的无医可求了。”

“可是你的时间宝贵,”卫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你怎能就这样无偿地付出,不顾自己的生活所需?”

“卫姑娘,”刘明义愠怒,“你是否对我们家生活有所不满?我们虽不富裕,但至少能够遮风挡雨,衣物尚且温暖,食物刚好果腹。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饿死鬼,又有多少冻死骨?”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无奈和对医者仁心的坚守。

卫斓沉默了,她来自一个医生不会因为抢救生命而先管你要钱的现代世界。就像白天她抢救的那个小孩,为了救人性命,不收钱也无妨。

可是周围性面瘫治不好又不会危及性命。

刘明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他软化了声音:“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卫斓另想了一个办法,提议道:“我们在城内开个医馆怎么样?这样你就不用满城跑了,效率能提高不少。今天咱们城南城北地跑,腿都快断了,效率太低了。”

刘明义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卫姑娘,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可我这囊中羞涩,实难与您的言辞一般轻飘飘。”

卫斓的兴致不减,追问道:“那得多少银子?”

刘明义道:“若要典个门面,少说亦需十两银子;若欲购得一处普通地段门面,非得二十两不可。”

卫斓继续问:“那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银子?”

刘明义耸了耸肩,脸上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容,坦白道:“实不相瞒,我并无余银。”

卫斓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不存钱?”

刘明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道:“每日进项与开销相抵,故而囊中羞涩,仅留些碎银以备不时之需。”

卫斓的梦想似乎在这一刻破灭了,她感到有些沮丧。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像个赤脚医生一样,天天奔波于各家各户,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她心里清楚,必须尽快赚到10两银子。没有自己的基地,她怎么实现自己的宏伟蓝图?她需要一个起点,一个能够让她施展才华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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