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穿着更显眼的,是女孩的脸蛋和神情。
枭城从没见过脸红成这样的海水。在他的视角里,她的皮肤是人类中偏黄的,并不白皙;但胜在皮肤光滑,笑起来脸颊嘭嘭,偶尔也会带一点健康的红。
——但都不是现在这样子:脸红到了耳朵,眼睛亮晶晶水汪汪,唇瓣比平时更肿,像兀鹫戈壁少见的浆果,晶莹而诱人。
不知是不是想起那果实的味道、条件反射,枭城的口腔突然分泌出许多唾液,刺激得喉咙更加干渴。
她……是发烧了么?
叶脉上经常有人描述自己“体温很高”,是生病的症状,因为懒得去医务室,所以各种求好用的魔法药剂配方。
——不对。
枭城猛然想起芝士报上那首极为著名的情诗,荣登投稿神作奖的一篇:“你须是场晚霞/一朵云/烧得赤红”。
他对人类文学有兴趣,特意去看了这首诗的解析。人家说,这晚霞上赤色的云彩,其实是望见喜欢的人时的脸红。
这是人类独有的反应。兽族不以人类的形态表达爱意,一旦有交合的念头也只会大胆求爱、或直接行动,脸也不会红。
……原来,她是和这个名叫池野的男人相处时,才会这样子的。
——那搞笑骨头本该从属于的主人、惹得少女又哭又笑的坏人、昏迷时也牵挂不肯放下的心结、清醒后单独喃喃爱语的对象……
是因为这个男人,才会这样的,这样——迷人,让他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身体发热,第一次体会到想对异性占有的渴望。
同为男人,池野非常清楚枭城此刻意识到了什么,以及他眼中发生的变化。
池野的脸色极为难看,声音也阴沉下来:“……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公寓,不欢迎外人。枭老师,请吧。”
……“女朋友”,么?
枭城品味着这个在兽族十分少见的词语。男女朋友,应该是代指没有成婚但缔结了恋爱契约的情侣关系。
——他们的契约,也同他在她面前向鹰神承诺的那样,坚定不移、不可背叛么?一旦违背,也会遭到人类信仰的神明之唾弃么?
枭城的目光逐渐变得滚烫,视线死死盯着那拆着饼干包装的少女,突然觉得她也很像一只兽。
她有人类细腻的情思,也有兽族真挚的率性,曾一次次救他于危难之际,是他心中仅次于鹰神的存在,甚至……
甚至于,一旦抛开已有的鹰神本身,他似乎也不介意把拥有无上魔力的自然之女,当做另一种朴素的信仰。
——她虽然身为人类,但也恩泽万物、心怀苍生……不是吗?
枭城笑了笑。他好想立刻把自己的真心挖出来,奉给海水,又怕这举动吓到并不知晓他心意的少女。
是的,她的一切:拯救他族的大义、不贪名利的淡薄、狡黠俏皮的滑头、自在享乐的纯真……
——再到现在这样,含情脉脉的春情。
枭城微笑了起来。
兽族本就没有人类社会诸多道德枷锁。如能窥见一抹艳色,不枉他抛却身外一切、死于万里春风。
…………
“……所以,这个专栏是风纪的人帮你出的主意?”
米莱亚卡西餐厅四楼包房,申屠真如此问。
海水嘴里咔滋咔滋嚼着焦糖黄瓜,眼睛看向窗外,出了神。
这个餐厅她是吃过的。上学期刚开学不久,海夏被从禁闭室放出来的时候,就请她吃的是这一家。
当时他们也是坐在这个方位,被芝士报称为最受情侣青睐的窗边夜景位,只不过那时是在公共视野下的三楼。
而现在,自己变成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和朋友安静地吃顿饭好像也成了奢望。
——当然,她不会多想所谓被情侣青睐这一点,只觉得是私密包房们的巧合。
海水呆呆地看了半天夜景,才回过神:“……啊?哦哦,对的。其实是侃公主给我的主意啦,然后会长大人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反打一下芝士报,就让我们特别行动组的人想办法了。”
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校骑士团的对吧?跟我们风纪是对家,按理来讲不该告诉你的——不过管他的呢?”
女生笑了笑,埋头苦吃起来。
海水好像总是这样,很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她偏偏看得云淡风轻。
申屠真不自觉也跟着她笑,没吃几口就放下了餐具。
申屠真近日来食欲不振、没有胃口,进食也只是为了打斗时的体力。如果只是日常上课这样的消耗,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吃。
海水吃得专心,没察觉对面的人吃得如何。等她吃饱肚子抹抹嘴巴、抬起头来时,却见男生正双手交叉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笔直、神情平静,没夹带任何情绪,只是在单纯地看而已。
……申屠真这是吃完了?还是说,因为她吃饭的样子很倒人胃口,所以他吃不下?
申屠真看出了她的困惑,解释道:“我最近吃不下东西,抱歉。”
海水纳闷:“你都没食欲,怎么还约我出来吃饭?发生什么事啦?”
在彬彬有礼的申屠同学面前,海水难得装模作样了几分:“我们完全可以约个咖啡厅呀,不吃就好了!或者只是宿舍里聊聊也行,我也不是非吃不可……不然,你吃都不吃,多浪费呀?”
听着这滔滔不绝的一长串话,申屠真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唇角都微微扬起:“怎么不是非吃不可?我一直在看,你吃得很好。”
海水:“……”
她不是来表演怎么吃东西的啦!!
看少女的脸憋屈地皱巴起来,申屠真因空食而绞痛的胃部都舒服了许多。
他清楚这一点,自己喜欢听她说话,也喜欢看她展现出来的生动神色。
不过,心里的念头只是这么轻轻一动,申屠真的眼前就立刻变成了模糊一片,眼球微凸、泛起血丝。他那在战场上甚至可以比拟出色侦察兵的动态视力,只要一遇见海水,就会立刻失效,溃不成军。
双目的痛楚使得男生紧闭双眼、眉头锁紧。海水担心地问:“……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一点老毛病——小毛病,不要紧。”
申屠真模棱两可地回答,避开这个问题,转移到今天饭局的重点上:“关于危错错的事,虽然我还没正式和她聊,但我先把事情的结果给你。毕竟,你如今的处境、危错错的处境,都与我有关。”
男生双眼恢复清明,极为郑重道:“先前,我太优柔寡断了,越拖延,越不敢轻举妄动,事态反而更加恶化……让女士为难实在不该是绅士所为。海水,对不起。”
海水觉得不至于,赶紧摇头:“弄这么正式干嘛……虽然你滑雪课那时候一言不发,是有点可恶,但人都有反应不过来、没做好决定的时候,也是人之常情?咱们不是朋友吗,这点事犯不上这样,还道歉呢——不是说我们之间不要总是‘对不起’来、‘没关系’去的吗?”
女生嘴巴一歪,扮了个臭脸:“让我听听看,到底是什么结果?能不能让本大爷满意?”
……怎么能这么可爱。
申屠真眉眼欣慰地舒展,难以掩饰嘴角的笑意:“结果就是,我会应下和危错错的婚约,并公开我们的身份。”
黑发蓝眸的男生平日不苟言笑,但越是这样的人,在真正开怀笑起来时,脸上的神采才更有风情。
海水一直都这么觉得:申屠同学是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性感的。怎么说呢,就是越禁欲越撩人的那种,啊呀呀呀,说不上来……
她故意不去看他不自知流露出的迷人,后知后觉反应着他的话:“……诶?你是说,你要跟危同学成婚了!是这样的吗?”
海水问这个问题没带任何个人情绪,只关心申屠真本身:“你喜欢她,是吗?”
海水的想法很单纯,虽然自己跟危错错之间似乎产生了不好调和的矛盾,但如果事关朋友幸福——如果危错错成为了朋友喜欢的人,那意义就不同了。
如果是这样,她会愿意尝试着和危错错好好相处,甚至更多地忍让对方一些。
申屠真看向望着自己的少女。
他回忆着《大陆骑士守则》第七条、第八条:“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我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他回忆着樱伯夫人的教导:“陛下崇尚真理、厌恶谎言,会毫不客气地责难谎话连篇的贵族。阿真,非特殊情况下,不要说谎。”
他回忆着光明教会神父的箴言:“光明神是我们唯一的慈爱的父,祂规定自己的子们:不可贪恋他人的房屋和妻子、财物等。”
申屠真最终笑了笑,眼球在海水惊异的目光中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
他说:“是的。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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