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一百八十一天。
仙界驻人间的办事处已经全部撤离,目前为止,人间还剩下廊北土地庙一座庙宇。
原本廊北土地庙是要在一个月前撤离,哪知道撤离的途中,赵春锦摇摇晃晃地砸进了地里,醒来时记忆全无,看过了自己的生平才想起来一星半点。
但此后,赵春锦性情大变,搞得原本的撤离计划一拖再拖。
今日,仙界下达通知:让廊北土地庙务必在子时前全部撤离,智星将在子时开始运转。
周一川得到指示,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离乡的哀愁,先将灵魂通往地府的通道关闭,随后把廊北仅剩的灵气毁灭干净,才去通知其他辅神。
许一秋吃饱喝足,在书房转悠了一圈儿,没看到什么趁手的武器,她手指一捻,凭空变出了一个棒球棍。
棒球棍的杀伤力在这个世道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好歹用起来顺手,许一秋以前打过网球,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更加趁手了。
她愉快地出了书房,出了四合院,迎面碰上了周一川。
“去哪?”
面对这个脾气一般的辅神,许一秋不方便直接说出自己的去向,说:“出去转转。”
“别转悠了,”周一川手里摆弄着平板,说:“我们得走了,智星于子时开始运转,早点过去布置为好,免得日后再输给其他庙宇。”
廊北土地庙在地球上,已经是垫底的庙宇,香火常年排在倒数的位置。周一川和赵春锦早在得知地球即将毁灭的那时,立志要在另一个星球建立起一个宏伟的庙宇。
周一川看向发愣的许一秋,认真地警告:“拯救地球这种烂俗的话你也可以再说一会儿,但是到了那边,就给我好好当小神。”
许一秋回了神,说:“我不去。”
周一川一愣,他以为许一秋拯救地球这种想法,只是一时的逞强,他说:“怎么着,你是真的要跟这个星球共灭亡?”
许一秋珍重地点头,眼里没有一丝畏惧。
‘拯救地球’几个字听着就缥缈,像是跟自己没关系一样。无论结果如何,许一秋都决定一定要拼尽全力。
眼瞅着劝解无果,周一川作为副主神,绝对不允许自己庙宇出现一个思想不端正的小神。
他说:“那我就算你祈愿灭亡上报,小神不死不灭,除非自己祈愿灭亡,到时候地球的毁灭,你就自动祈愿灭亡。”
“好。”
嘶,周一川忽然从许一秋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说不好使勇气,还是破釜沉舟的胆量,总归是一些超乎常人的东西。
但他懒得纠结这个东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随着周一川的召唤下,辅神们很快整理好了要带走的资料,一切不能带走的东西通通毁灭,诺大的书房到最后只剩下一摊子祈愿。
有个辅神问:“周神君,这些祈愿怎么处理?”
“毁灭。”
那些包含着百姓殷切希望的单子,在小神一个抬手间化为乌有。诺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了许一秋和她的躺椅。
周一川检查了一遍,问:“神君呢?”
准备离开的小神们齐刷刷摇头,周一川看看一眼外面分不清时候的天空,手指放到耳朵上说:“神君,仙帝勒令我们立刻撤离地球。”
门口‘唰’一下,落了一个踉跄的身影,赵春锦急忙问:“怎么这么快?”
周一川头疼地冲他作揖,说:“智星明日开始运转,我们尽快过去布置,我们庙宇已经是全球最后一个撤离的。”
“那,”赵春锦搓了一下鼻子,说:“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善后。”
众辅神:“……”善后?善的哪门子后?
周一川震惊地看着与自己共事了一百五十年的好友,有种钻不进好友脑子里的无力感,他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要跟许一秋一起留在地球,是吧?”
许一秋:“不用,我自己留下就行。”
赵春锦又摸了一下鼻尖,说:“我,反正你们先走,我会跟你们汇合的。”
周一川:“……你是庙宇主神,你不走的话我们这庙咋整?”
“你先帮我担任一下主神的位置。”赵春锦十分合理地说出了自己的规划,“我后来再过去,可以吗?”
十二个辅神齐刷刷地看向了主神——赵春锦。
这话的意思是……他不想干了,让周一川接替他主神的位置吗?
赖梦离作揖道:“神君,您该不会是不想当主神了,让周神君接替您吧?”
“可以这么理解吗?”
赵春锦眨了眨眼,说:“应该可以。”
周一川顾不得庙宇主神的威严了,大声道:“成何体统?主神的位置哪里是说让就让的?你,”他一百五十年来头一回拿手指着赵春锦,“简直不可理喻!”
“走!”周一川大喝一声,带着辅神们在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顿时,诺大的书房里就剩下了赵春锦和许一秋。辽阔的仙界,只剩下廊北土地庙主神和他唯一的辅神了。
许一秋拿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这里原先就是这么安静的吗?
“姐姐。”
许一秋两眼瞪得老大,她连忙往后退了三步,说:“你叫谁?”
赵春锦笑意渲染的眉眼顿时暗淡了,他指着自己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许一秋摇摇头,赵春锦又说:“是我啊,我是,”彻底急了,两步窜到许一秋跟前,说:“我啊,不认识我了?”
“你谁啊?”许一秋也急了,脑子里连小时候隔壁家婶婶的远方大侄子家的狗都拎了出来,愣是想不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赵春锦两眼翻红,抽了一下鼻子,哽咽道:“姐姐,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许一秋:“……啥?”赖梦离说赵春锦是个老模老样的东西,可眼前这个最多不超过二十岁,难道说,这个是披着羊皮的狼!
她脚步赶忙往后撤,嘴上安抚道:“啊,我记起来了,是你啊!”
赵春锦立马摸了一把眼泪,笑着说:“记起来了?姐,我就知道你不能忘记我,我这种长相还是很难让人忘记的吧?”
“可不嘛。”许一秋应着,身子已经站在了书房外面,正四下瞅着四合院的出路。
“姐姐,”赵春锦跟了出来,问:“你找啥?”
找活路,还能找啥?许一秋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没找啥。”
赵春锦跟在身边絮絮叨叨:“姐,我跟你说,那天晚上我被一梭子打死了,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土地庙主神,本来心里就气他不帮我们,我就一头撞了过去。”
许一秋停下了寻求活路的脚步,转头问:“然后呢?”
“然后好像我的灵魂窜到了赵春锦的身体里,你说神不神奇?”赵春锦问许一秋,见她点了点头,他兴致高昂道:“但是最神奇的事情是我跟这个土地公公同名同姓啊!”
原来如此,许一秋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不明白为啥只有自己能看到赵春锦的本身,而其他小神看到的是原本的老头子。
赵春锦突然振臂高呼道:“拯救地球!姐姐,我觉得一个人完不成,就让你飞升了,咱俩一起努力,争取……”
“你把我杀了?”许一秋不可置信。
赵春锦说:“没有,你是肉身飞升,地上那个尸体是我变出来的,我怕别的辅神发现你的肉身还活着,到时候咱俩都得完蛋。”
许一秋:“……谢谢,谢谢您处心积虑拉我当你队友。”
“不客气。”赵春锦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他揽过许一秋肩膀说:“姐姐,这仙界可就剩下我俩了。说吧,想怎么整?”
许一秋抬眼瞅着他,再柔美的竹叶上面都长着倒刺啊。不过,她真的想不起来有关赵春锦的事情,脸盲可真的难受啊!
“走吧,先去整死张钰。”
————
补给站附近的建筑越发高昂,满大街都是机器人,机械化的道路往哪里走都行,一副完全由人类的智慧建造的仙界就这么摆在了眼前。
而补给站门口最起码有几十个人彘,靠着仅剩的一点嗅觉朝着食物靠近。他们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但不会伸手去抓,作为人类他们更畏惧人类。
许一秋死死盯着窗户里透出来的人影子,手中的棒球棒握得越发紧了。既然张钰一当上补给站站长就可以随意凌辱她,那么她当上神仙就要惩治张钰。
有那么一句话说:如果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吗?这么一来,你跟狗有什么区别?狗仗着自己凶猛才会咬人,那么人也可以仗着自己是高智商生物,惩治咬人的狗。
赵春锦搭着许一秋的肩膀问:“姐姐,你知道怎么拯救地球,怎么规训人类吗?”
许一秋不以为然道:“没见过规训人类,我还没见过训猴吗?”本质上规训人类和训猴确实差不多。
“不过,我们跟人间有个壁垒,你知道吗?”
许一秋茫然地瞪大了眼睛,问:“啥意思?”
赵春锦笑得极其假模假样,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其实,我忘了跟你说,我们直接接触不到人间……”
“啥!”许一秋恨不得一棒球棍给这家伙打飞到外太空去,“这么说来,我直接弄不死张钰,是吧?”
赵春锦赶忙跑来给许一秋捏了捏肩,乐呵呵道:“姐姐,我们可以先做别的。”
“对,我有另外一个想弄死的了。”
“谁啊?姐姐。”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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