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乘易急速往后退，眼睛隔着头盔轻轻地往原住民的方向瞟了一眼。
不怪他警惕，实在是这里的怪物太突破人类审美的底线了，只分为三个层次，丑，很丑，丑出天际。
为了防止原住民也是处于这三者的其中之一，拯救他那可怜的眼睛，卫乘易只敢轻飘飘地看上一眼，多一眼都不行。
鬼知道原住民会不会长了一张有碍观瞻的脸。
忽的，卫乘易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原住民。
那是一张极为普通却非常亲和的脸，简单来说，就像有阅读障碍一样，看过去的时候脑子一空，什么都没记住，就光知道原住民是一个嘴巴一个鼻子两只眼，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对方好亲切，再多的就记不住了。
然后越来越觉得对方和善亲切，有种家的味道，好像见到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前面等着他回家，而他只是个柔弱无依只会玩洋娃娃的小女孩，真的好想扑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怀里撒娇，哭诉自己在外面遇到的委屈……等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何止是有点不对劲，这可太不对劲了！
他上哪来的爸爸，又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小男女孩了？
真不礼貌，随随便便就给人改了性别！
这是可以随便的事情吗？
是不是有毛病，爱给人当爸爸是吧？
卫乘易气得二话不说就开枪射击，见鬼去吧！
灵能手枪无用，他就持剑攻过去，身上杀意凛然。
原住民没有卫乘易那么生气，但比他蒙圈多了，歪着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不会因为家人留下来，是因为你更喜欢你的同伴吗？放心，他们都好好的。”
他不会因为家人留下来，当然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妈妈爷爷奶奶，干嘛要假的，这又不是买三送一个假爸爸的优惠活动。
卫乘易本来还很生气，现在已经冷静下来，这种完全说不通的东西就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了。
不过他还是有疑惑需要解答的。
“你是那个小女孩吗？”
“不是。”原住民估计是觉得卫乘易对他很好奇，他很开心地继续解答道，“我只是很喜欢他们一家人，不像别的人类那么虚伪自私，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只会各自飞，丈夫会把妻儿推出去，孩子会扔下年迈的父母，感情很好的情侣会互相捅刀……只有他们一家人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抛弃彼此，我很感动。”
“所以你感动的方式就是把人家一家吃了，和你一起共享永生？”卫乘易木然地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就看见原住民黑漆漆的眼珠霎时间亮起，“是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所以你就是最初的污染源了？”
原住民歪歪头，有些苦恼，但还是实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我有记忆之后世界就已经濒临毁灭，我只是加速了它的死亡。”
“……”
看他的样子，搞死一个世界的事情非他所愿，他也很苦恼咯？
算了，没必要去理解怪物的脑子是怎么运转的，万一也把他污染了怎么办？
卫乘易也没话说了，直接开打吧。
等近了原住民的身以后，卫乘易才理解最初的污染源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越是靠近原住民，身体越是不适。
主要特征表现为，发热、干咳、乏力，同时出现鼻塞、流鼻涕、咽痛、嗅觉和味觉减退或丧失。
手脚无力，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热，耳边像是有几十个人同时絮絮叨叨地说话，像是喝了假酒一样，晕晕乎乎的。
要不是卫乘易谨记自己还带着密闭的头盔，他真的要吐出来了。
同时头盔也在疯狂预警，卫乘易的温度都突破四十度了，可不就是很吓人嘛。
武装衣也有点爪麻，设计之初也有考虑到遇到高温的情况，可是研究员考虑的是武装衣外面遇到了高温该怎么办，而不是武装衣里面的人变成正在燃烧着的炭火该怎么办！
卫乘易都快握不稳天子剑了，差一点就打了一套醉拳。
原住民似乎还很抱歉的样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初的污染源，只是靠近我的生物死物都会发生异变，你很厉害，没有迅速被同化。”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分明就是纯放屁。
咋滴，他还得感激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不成？
卫乘易一生不弱于人，听到原住民这样说，他就强行打起精神，招式愈发凌厉凶猛。
原住民很是不理解他的执着，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你不用害怕，我很喜欢你，不会吃掉你，留下来不好吗？这里就是你的乐园，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同伴，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还来劲了是吧！
“抱歉，人类没有和怪物生活在一起的习惯。”卫乘易直接严词拒绝。
“如果你觉得它们不好看的话，我可以让它们变回来。”
卫乘易没管他，又问了一个问题，“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活人了，只是你一直在改造怪物，对吗？”
不管原住民有多难以言喻，他在有问必答上一直都是没话说。
“对的，你不觉得它们很有活力很可爱吗？它们都是我的实验体。偶尔会有外来的人，他们会带来外面世界的信息，给我很多灵感，把他们变成不一样的怪物载体，只是我好像不会起名字。”
“不觉得，滚！”卫乘易拒绝得那叫一个果断，他觉得这简直是最有礼貌的时候了。
原住民也有点生气了，应该是觉得卫乘易不识好歹，果断地开始变异，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卫乘易，收集这个还算喜欢的小手办。
人类嘴里的喜欢都不一定保真，更何况怪物嘴里的。
原住民比彻头彻尾的怪物还要可怕，他在试图理解解构人类的情感，漠然又翻脸不认人，心情比小孩还要难懂变化快。
他一生气，就撕破原本还算平和的伪装，一点点发生变异，双脚变成黑褐色的液体流在地面上，双手无限拉长，脑袋上也长出了细长的触角……
如果原住民身上不带着病毒似的感染源，世界核心的规则不压制他，卫乘易绝对能按着爆锤原住民。
世界等级不一样，能承受的超凡生命体也就不一样，越是小世界，规则之力对超凡生命体的束缚也就越大，一旦超出小世界的临界点，规则之力就会极大地针对压制，和绑上了手脚没什么区别。
科技侧的世界规则之力极为恐怖，对于神秘侧的超凡生命体来说简直是灾难，把实力压制到不足百分之一都是有可能的。
特别是这种已经彻底毁灭留下核心区域的世界，偌大的世界被缩小无数倍，就剩下那么点地方，规则之力就算因为世界毁灭而被削弱，也没削弱到哪去，反而因为迷城黑雾的原因更加强了。
这也算是保护世界之内的土著，如果世界遭遇入侵，可以利用这一点杀死入侵者。
像是卫乘易在苍穹大□□意作妖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压制实力的事情，想怎么搞事情就怎么搞事情，想怎么高兴就这么高兴。
但现在卫乘易变成入侵者，简直就是寸步难行，他难受死了，偏偏动用的灵力但凡多一点，那种被全世界针对的感觉又加强了。
这个世界核心本来应该是个科技侧的世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多出原住民这个污染源。
苍穹大陆的时候：嘻嘻。
世界核心的时候：不嘻嘻。
现在卫乘易想起苍穹大陆的裘九都觉得对方眉清目秀，傻得可爱，怎么就遇不见这样好糊弄的傻子了！
卫乘易忽然想到一句古文，觉得没有比此刻的他更适合说这句话。
“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怪天怪地，反正是不怪他的。
能怪别人的，干嘛要责怪自己，把情绪发泄出去，绝不内耗才是正经事。
卫乘易显然把这个道理贯彻得很好，但是再怎么好，也改变不了他节节败退的事实。
原住民估计就是个超大号病原体，就算不去看他，也是会被感染到。
卫乘易呼出来的热气已经把头盔给呼起雾了，如果是平常，他不呼吸就是了，但是真不行，雪上加霜说的就是他。
更何况原住民现在的模样非常辣眼睛，腿是黑褐色黏糊糊，像是有千百万的小虫子在里面蠕动的液体，胳膊是长达十几米的干枯胳膊，脑袋上顶着上百根的触角，面容也在飞快变化，男女老少不一而足，估计是原住民曾经吃过的人类模样。
原住民对自己这幅尊荣很满意，嘴角也不住地往上扬，配合着不断变化的五官，那真是惊悚到了极致。
有一瞬间，卫乘易都想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睛，省得遭受如此沉重的精神打击。
这和核武器打击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他要遭这份罪！
就在卫乘易想要让小二叫停这场无理取闹的打架的时候，他就看见正在不规则扭来扭去的原住民像是被拔掉电源，顿时就卡在原地了。
卫乘易身上出现的病症也在慢慢消退，从发着四十多度高烧不退，都快烧傻了的重症患者，一点点退烧好转。
退烧的速度不是很快，但至少不会觉得天旋地转，恶心得想大吐特吐。
卫乘易眨巴眨巴眼睛，这是怎么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咳嗽出声。
不会吧，他亲爱的师傅和同窗那么给力的吗？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神不道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上的碎渣渣，有点不可置信，“我现在手劲那么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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