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三大规矩:一为交易不出声,二为看货不问价。
那最后一条规矩嘛,便是“照货不照人”。
一则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若说读书人地位第一等,那商人便是最末等。
做买卖已经是“下等末流”的行当,更何况买卖还做到鬼市来了。
来变卖家中藏物的世家之后,即使日渐没落,也需要维持些世家的体面,所以外出做买卖的时候,当然是不希望被人认出。
而货物来源不正的人,肯定也不希望被认出。
郑家这个鬼市灰袍面具的做法,虽是把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只露了个眼睛,但把不准遇见了有深仇大恨大恨之人,凭着双模糊眼睛也能认人。
二来,“鬼市”里流通的货物,也掺杂着不少来路不明的“脏货”,鱼目混珠更是常见。
万一日后被追究起来,只要没人见到过自己,卖家终究还是能摘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来鬼市的,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都严格遵守“照货不照人”的规矩。
玩家在进入鬼市不到三炷香的时间,已经是挨个犯了一遍,更过分的是两条犯在了同一人身上。
玉猪摊主:大怨种就是我啰。
“何人敢在郑市闹事!”猫爷看着手里的面具,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道如雷般震耳的声音,就在头顶炸开。
玩家们抬头就看到鬼市的四个入口都站着一排排头戴黑色狼面具,手持刀剑的人。
不远处还有同样的蒙面人,快速朝他们跑来。
直播间网友:哇哦哦哦,鬼市大逃生?刺激!
猫爷见势不好,扔了手里的面具,拔腿就跑,跑之前最大的善良就是,还不忘抽了奈奈一巴掌,让她也跑起来。
要不说是鬼市呢,好处是大家都带着灰袍面具,并不是很好区分,坏处是只有玩家穿得吊儿郎当,蒙面人虽然一时混乱没有区分出谁才是那个砸场子的人。
但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所有衣衫不整的灰袍人都成了她们追捕的目标。
在其他地方闲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玩家,询问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跑了起来:是来追我们的吗?为什么要追我们?
等等啊!我们玩的不是基建游戏吗?为什么开始逃命了?
观看玩家数据的二十一没好气:你们还好意思问?
来鬼市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不遇着事儿还好,一旦遇到了,甭管自己有没有错,都会心虚起来。
所以即便蒙面人是认准了衣衫不整的玩家在追捕,但她们所到之处,只要是灰袍人都慌张逃窜。
一时间整个鬼市都热闹了起来,鸡飞狗跳,鱼跃鸟惊,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鬼市开始至今,第一次乱了。
极乐阁墙体中埋了很多消音石,外面的嘈杂并没有影响到里面,众人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连灰袍人逃窜路线都有意无意避开了极乐阁。。
郑利为了禀报外面的情况进入神可求时,就看到那位大人依旧是坐在椅子上,盯着画上人,连他进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听见过大人说话,他都要怀疑是人是鬼了。
郑利抬头看了眼,又迅速低下,恭敬地双手垂在身侧,小声开口:“大人,下面有人闹事。”
大人不喜与外人过多交流,在郑家如王家般要被官府倾覆时,大人突然出现在沐州,以男儿身出手离间了官中大人们的关系,让她们自相残杀,保下了郑家。
从此成为郑家真正的掌权人,郑市也是他一手建立,短短四年就成了琼玉道最大的鬼市,都是男儿,差别怎么这么大。
之前郑家旁系倒是有女郎试图‘施恩’于他,愿意以‘正夫之礼’迎娶他,那算盘打得路边狗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最后呢,还不是被大人扔进海里喂了鱼。
有些女郎,无才无德,但就是过分自信。
等了会儿,见大人没有回答,郑利又偷偷瞧了眼大人,大人五官俊朗,与如今受女郎家欢迎的男儿柔弱长相不同,眉眼处尽是凌厉,叫人望而生畏。
若是女郎身,怕是求嫁的男儿能从都城一直排到沐州。
就在郑利想入非非的时候,低沉的声音终于在神可求响起:“二十一间来人的制盐法可拿到了?”
呃,说到这个,郑利有点犹豫:“拿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语气听上去倒是慵懒,却让人背脊控制不住紧绷起来,郑利说道:“那女郎选要的代价却是您安排在里面的季氏遗族。”
“季氏遗族?”男人有些疑惑,似是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船上那些人?”
此间王朝阴阳颠倒,新登基那位男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不仅把季皇室直系血脉都杀光屠尽,就连这些五服内的旁系也没放过,全都一船船装着,要发配往大周极南处的那些荒岛,生怕还有一个季氏族人能活下来。
不像……不像那位,碍于太多没有斩草除根,才最后让家族落得那个下场。
“我听随从之人唤那位作小女君,她们是乘坐船只抵达的沐州,在众多物品中又只要了没什么用的季氏遗族,再结合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小人猜测来人可能是流放西岛的平宁王之女,郡主季洋。”
‘哗啦’,男人猛得转身看向郑利,动作之大,甚至打翻了手边的杯盏,“你说是谁?”
郑利想到大人都能把季氏遗族拿出来交易,没个深仇大恨也做不出来,瞬间以为自己称季女君为郡主是犯了大人什么忌讳,吓得直接双膝跪下,匍匐在地上发抖:“是小人说错了,已经没有什么郡主,是庶人季洋。”
季洋,季洋,会是她吗?可她并不会什么制盐之法……
“把她的情况呈上来给我。”仿佛失态只是一个错觉,男人话语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在郑利走到门口时,又添了一句,“带她出去吧,既然要了,季氏遗族那边你也安排人送过去。”
不敢正视大人的郑利,没有看到他捏紧泛白的手心,所以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大人到底想干嘛。
若说与季女君无冤无仇吧,把杯子都砸了,若说有冤有仇吧,不仅交代他要把人护送出去,还要亲自把季氏族人送过去。
什么安排人,大人口中的安排人就是让他亲自做的意思。
“是,大人。”
关上神可求的大门前,郑利不经意从越来越窄的缝隙中又看到了那幅画。
众人都知,人可求金砖玉瓦,鬼可求重重机关,但没有知道被称之为无人可上的神可求,其实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甚至屋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画中只画了一位红裙女郎,梳着大周从没见过的发样,笑得肆意张扬。
跟在大人身后行事两年多,他早就摸清了大人的脾气,向来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除了那次中了二姐算计,在被大人召唤前喝了两盅,整个人颇为飘飘然,于是再进神可求就多了嘴。
“女郎梳这般发样,好看是好看,但瞧着不便于出行吧。”
大周的女郎常要纵马长街,弯弓提剑,是以都挽个轻便利落的高束发,只有男儿才会在发样上翻着花地折腾,毕竟天天在家宅大院里也没其他事可忙了。
话一出口,他就酒意散去,整个人都清醒了,背上一阵阵冒冷汗:郑利啊,你是疯了吗?在谁面前好奇呢,好奇害死猫啊!
郑利都做好要被大人责罚的准备了,没想到大人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椅子上的男人目光落到了不明的地方。
“少傅,我好看吗?”少女趴在桌案上,抬头望着他,该上课用的书本早就不知道被她放到哪里去了,两手轻轻摸着发髻,“这叫双鬟髻,芥尤给我绑了好一会儿呢,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不方便,我跑快点都怕它歪了。”
那时候他很想说好看,郡主不论怎样都好看至极,但不可以,所以只能转移话题,问了另一件事:“郡主怎么没带那只鎏金蝴蝶簪?昨日不是还说喜欢得紧,要日日带着吗?”
听闻洛城妙手张的一双手巧夺天工,制成的莲花簪能骗得了真蝴蝶,不过后来得罪了某位大人,一家老小皆入了狱,从此便封了炉不再制簪。
年初他亲自求到妙手张那儿,承诺替他翻清当年案,才得了这只簪子,以东野大人的名义在郡主生辰当天送了过去。
果不其然第二日上课时,郡主就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生辰又获得的宝贝,特别提到很是喜欢那根翅膀还能振动的蝴蝶簪。
提起蝴蝶簪,郡主就像府中院子里那颗被日头晒蔫巴了的兰花,叹了口气:“我昨日带着去赴宴了,谁料席上崔大人的幼女甚是想要,衍郎刚拜了崔大人为师,我盼崔大人能多教教他,便做个人情送给了那姑娘。”
又是周衍,浪得虚名的京城第一公子?如何配得上郡主,但他没有立场与郡主如此说话,只好冷下脸:“请郡主坐好,开始上课前先把昨日的《桓公十五年》讲一遍。”
“少傅!我都这么伤心了,还要上课?”郡主气急败坏跳起来。
郑利只看到大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这叫双鬟髻,好看是好看,就是跑起来都怕歪了。”
若是神佛一笑,天地都会灿烂,但活阎王一笑,那天的郑利离开极乐阁后,抬头看了看,还好还好,天没塌下来。
玩家:我玩的游戏变质了
二十一:我看是你们的脑子变质了
季洋:我此行共五人,外头的与我并无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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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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