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了一把的季好音,哪还能想不明白贺淮夷为何这两日布置那么多课业。
带他去制盐地溜达一圈,说什么,‘纸浅行深’?呵!
怕是那个死瘸子早就发现他在绣香囊,才故意设计了这出。
季洋把香囊挨个拿起,花样各异,就连里面的香味,细细闻起来,也不尽相同。
其实她自幼就爱些香香的小玩意,尤其是这种可以佩戴在身上的香囊香球,有时候兴致好起来,一日能换好几个。
季氏遗族这份礼物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没有人比贺淮夷更知道小郡主对香的喜爱。
郡主偶然见东野云用过一次‘十二花’后,顿时迷上了这种一盒十二张,张张香不同的苏纸,连平日里习字的纸张都要用‘十二花’。
‘苏城十二花,一花一两金’。
可惜后来世人就是花十金也再买不到一张这种带着花香的苏纸了。
‘十二花’工艺复杂,天下间只有苏城花家会制,一年制出的纸张数量也有限,却全被贺宰相收进了府。
据传言,那是因为离奇去世的东野大人生前最爱用‘十二花’给贺宰相写情诗,所以他就再不让别人用‘十二花’了。
只用过一次,现在隐姓埋名活在江南道的东野云:贺淮夷败我名声!!
贺淮夷不用侧头看,都能感受到季好音想钉死他的目光,故意开口询问:“好音为何脸色不好,可是这几日布置的功课太多,累着了?”
听到这句话,季洋也看向了坐在左下侧的季好音,确实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又想起了前世贺淮夷做少傅给她上课时,也爱留很多课业。
每日写得她是手酸眼花,皇祖母还觉得名师出高徒,当着百官面夸贺淮夷。
世人的喜悲总是不相通的。
深感自己受过这种苦,万不能再看别人也再受一遍,季洋轻声嘱咐季好音:“若是觉得有些勉强,千万要说出来,课业重要,可身子更重要,若把身子累坏就得不偿失了。”
说罢,又转向贺淮夷:“贺大人也是,做事总该讲一个张弛有度。”
季好音并不知道长姐真情实意在打抱不平,还以为她是中了贺淮夷的离间之计,觉得自己没用。
本就因为长姐今日允许贺淮夷坐她身边而生闷气。
现在更是眼睛一红,气冲冲跑了出去,甚至没理长姐在身后又唤了几声。
贺淮夷慢条斯理夹了一筷子肉片到季洋碗里,那小绿茶这就玩不起了?
季洋前段时间多吃了肉,独处时摸摸肚子,深觉得长胖了不少,耍起穿云来都不够利索了,就把肉少扒拉到边上,吃了口落苏。
贺淮夷:郡主居然不吃我布的菜!
季洋探头看向门外,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一头雾水在髓海里询问二十一:“他这是怎么了?”
二十一天天为了构建新链接,忙得一个统两个大,根本没时间去关心玩家们发生什么。
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几场好戏。
但宿主都提出问题了,如果回答不出来,不是显得祂这个统很没有用?
二十一装模作样思考了一番,满脸认真解释:“大抵是青春期到了吧。”
青春期?又是那世间的新鲜说法?
二十一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青春期啊,是女郎与男儿长到一定年龄后都会经历的时期。”
“这个时候的女郎和男儿都会变得阴晴不定,容易生气,爱与家中长辈大人对着干,不小心还会走上歧途,可怕得很。”
二十一说着说着,拍了一下大腿:“季好音如今刚好在青春期中期,最是叛逆的时候。”
“你叫他,他都不会理你!”说服别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也说服了。
二十一越看越坚信季好音就是进入了青春期的小男儿:“宿主平时可要多关心关心好音,万一走上歧途就后悔莫及了。”
季洋点点头,“是吗?”,又下巴指了下不知为何,同样一脸不虞的贺淮夷:“莫不是他也在青春期?”
二十一卡住:“呃,也不是没可能,青春期分早中晚,贺淮夷虽然活了两辈子了,但在此间生理年龄也不过十八,恰好是青春期晚期。”
从前皇祖母说男人的心,六月的天,变化无常,她还不信,现在,呵,果然皇祖母的话永远不会错。
季洋把面前的香囊收好,行,一个中期,一个晚期,听上去似乎都病得还不轻,那就建议多喝热水吧。
没有什么病是多喝热水解决不了的。
季好音的愤然离席对季洋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只当像二十一说得那样,闹男儿的小脾气。
况且那么大的人了,他也饿不着自己。
继续用膳。
但宴上其他人却眼神飘忽,互相眉来眼去,在火光四射中,脑补完了一场男孮与司寝暗中争宠,男孮不敌司寝手段被气走的戏码。
最后以秦大人眼睛抽筋,众人集体不出声的轻叹收尾。
她们的女君似是还没通那根情筋,眼里只有晚膳,并无男儿。
尽管晚膳用着用着少了一个人,季洋也不忘正事,向众人说了明日会有更多天奴来临的事。
特意强调,天奴人数虽变多,但与先前一般行事即可,若遇着闹事的,不必顾及,直接扭到她面前来,该打打,该罚罚。
众人皆拱手称是。
再次询问过没有其他事后,季洋就让大家各回各屋,各睡各觉去。
天奴不在,难得的清静日子,她也想早点休息。
这几日天气较热,众人夜间睡觉便都开着窗,也能透透风。
季洋也把两扇窗户开着,穿堂风吹的人凉快多了。
“阿娘!”睡着睡着,季洋突然叫着坐起身来,捂着胸口猛烈喘息。
守在门外的崔狸立刻推门而入,小声询问:“女君,可还好?”
季洋单手撑在床边,缓了缓才说:“没事,只是梦见阿娘了。”
“女君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崔狸轻轻拉起帐子,又绞了个湿帕子为女君擦额头,“先王瞧着了定然是欣慰得很。”
季洋没有回答,把额角的汗擦掉,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崔狸以为季洋还沉浸于与母君梦里相见的余韵中,帮她掖好被子,就默默离开了。
人一走,季洋穆然睁开眼,愣愣盯着帐顶。
她梦见的阿娘自然不是原身的母君,崔狸口中的那位先王,而是大武平宁公主,她自己的阿娘。
不知是不是皇祖母和阿娘不喜她自戕,竟是狠心地一次梦都没托过,如今终于是来了。
只是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坐在床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季洋半坐起身子,摸抚着梦中皇祖母与阿娘坐过的地方,似乎还带着点余温。
“皇祖母,阿娘,”啪嗒,啪嗒,几滴泪落在手背上,又立刻被擦掉,“安灵这辈子定会活出个正样来!”
‘哗啦哗啦’,静悄悄地夜,只有季洋的喃喃自语与窗外芭蕉叶被风卷动的声音。
‘哗啦哗啦’,‘呼呼呼’,风似乎有越吹越大的趋势,季洋敛起所有情绪,起身去合上窗户。
手刚触到叉杆准备收起,无意间就撇到窗外不远处的坡上蹲着一个黑影,身形宽大。
似乎正盯着她这个方向。
季洋不动声色,依旧缓缓收下叉杆,离开窗口一段距离后,转身抓起放在床头的穿云枪,就从另一扇窗户跳出去。
连崔狸都没有惊动,走屋子背后抄小路。
与树丛半掩着的黑影越靠越近,看准时机,季洋脚尖在树干上一点,借力腾起,手中的穿云直冲黑影而去。
黑影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过头。
“郡主!”
“贺淮夷?!”
季洋硬生生侧过穿云,扎进旁边的树上,‘啪’一声,在风声阵阵的林子里格外清脆。
银色的木仓头贯穿树干。
季洋把震得发麻的手背在身后,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翻涌的怒气:“贺大人,请问你为何大半夜在林子里!!”还盯着她的屋子!
怒音尤其加重了‘大半夜’三个字。
不敢说因为梦到圣皇与公主,愧疚到难以入睡,才咕噜着轮椅出来走走,结果走到这个坡上,不知为何有个坑,轮子卡在里面动不了了。
贺淮夷摸了摸鼻子,扯了个理由:“我来赏月,然后就卡住了…”
其实他腿好得差不多了,起来走两步也没问题,但卡的位置刚好能远眺到郡主的寝殿。
尽管看不见郡主,但他早就习惯了,上一世隐忍入骨的爱慕,让他无数个深夜独自在府里远远看着皇宫。
哪怕看见的只是一砖半瓦。
季洋顺着话音低头看了看卡住的轮子,又抬头瞧了瞧黑沉沉的天空:“赏月?”
莫说今夜风雨欲来,天上什么也看不见,便是平时,西岛也只是星河灿烂如画,密集到连给月亮腾个位置都腾不出来。
来赏月?
这不是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嘛。
贺淮夷注意到季洋的手一直背在身后,站起身子,踉跄了一步:“郡主可是伤着了?”
想去触碰,手只伸到半路,绻了绻指间又收了回去。
手本也是被震得发麻而已,说话间已经舒缓了很多,季洋双手搭在轮椅上,一用力,就把无人的轮椅推了出来:“无甚大碍。”
“只是贺大人不要叫我郡主了,之前就说过再没有郡主了,人前贺大人和他们一样叫我女君即可,人后……”
季洋话没说完,贺淮夷登时跪下急急开口:“人前唤女君,人后继续称郡主可好?”
还没好透的膝盖又是重重磕在坑坑洼洼的地上,眼中却流露出丝丝哀求。
‘郡主’是贺淮夷与季洋独一份的羁绊,他不愿舍掉。
季洋生辰前夕,贺淮夷把亲手雕刻的玉佩交给东野云,托她转赠郡主。
大武子民1:贺宰相又送了东野大人一块玉佩,我表弟的堂哥的妹妹的夫婿,亲眼所见
子民2:前段时间还重金求了‘十二花’,也送给东野大人了
子民3:这算什么,我还听闻送过香囊呢
子民4:难道贺宰相真的是东野大人的入幕之宾?
几日后
东野云提刀打上贺府:今天不是你死死死死死,就是我活!
子民:小俩口吵架啦
东野云猝,墓志铭记载:气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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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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