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岛野林茂密,季洋虽在岛上生活了这么久,能踏足的地方都踏足过,但也不过粗略看看而已,真要在林子里找一个有心躲藏的人,也很不容易。
左席以身边人为盾,独自窜进林子里后,就迷失了方向,只一个劲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有人追上来了。
“阿母,您要去哪儿?”
就在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确认无人追上扶着一棵树喘息一二时,几步开外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直直挡住了她逃跑的路线。
左席猛地抬头,竟是爱女:“阿秀?”
嘴上喊着爱女的名字,身子却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想起什么,又重新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迎了上去:“阿秀,你果真没有死,母亲特意带了人来寻你,快跟母亲一起回去吧。”
自己明明一身男儿服饰,没了强塞的馒头,胸口也是一马平川,怎么瞧都与‘木村秀’并非一人,左席竟然还能唤出口,季好音冷笑一声:“养育十几载,母亲连阿秀是女郎还是男儿都不清楚吗?”
左席收起手中一直握紧的砍刀:“你若愿意,你就是阿秀。”
季好音往左首处又走近了些:“当真如此?若被其他海倭发现我并非阿秀该如何是好?”
左席毫不犹豫说:“那我便杀了她们,一个发现杀一个,两个发现杀两个。”
真是个慈母。
老话说儿肖父,季好音的容貌与他小父很像,都生得俏极了,左席看着这张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爱恨交加的男儿——崔禾。
翩翩崔家子,貌若玉冰雕。
崔禾出身世族崔家,是崔家三房崔瑶与正夫诞下的嫡子,又与平宁王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圣上也透露过待崔禾束发之年,就会亲自为一对璧人赐婚,世人都当他是板上钉钉的平宁王夫。
谁料永安三年天长节前,海外藩国千里迢迢赶往都城贺寿,却在城外突遇袭击,寿礼无所损伤,藩国太子却当场毙命。
先皇大怒,令时任监门卫的崔瑶领兵前往追捕贼人。
崔瑶是个有才能的,短短七日便追查到了混进都城的海倭头上,还抓着了几个严刑拷问。
但海倭之祸牵扯过深,个中利益团体的斗争连崔家都没挡住,不仅崔瑶因海倭横死狱中、办事不力为由被降职问罪,就连崔三公与嫡子也在出门赴宴的路上被海倭虏了去。
被海倭虏了去的男儿,不管遭遇如何,在世人眼中就是失了清白,所以为维护世家名声,崔家并未合全族之力救人,反而是寻来两具尸体,对外宣称崔三公与嫡子已守节而死。
假惺惺还把两具尸体葬进了崔家祖坟,家中挂起白幡,请了僧人诵经超度。
而那掳走崔三公与崔禾的正是左席。
海倭本就报复心极强、手段残忍,加上有人刻意指示,本来是计划掳走崔三公与崔禾后,关上个一夜再扔回路边。
世人口舌难堵,活着的崔三公与崔禾能带给崔家的耻辱,比两具尸体要大多的多。
但有时候吧,人心是难以预测的,左席在见到崔禾后,当场改了主意,连夜带人出了城,陆路转水路直奔回琼州道。
平宁王在崔禾被掳当天就领府兵把都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不知左席一行人早在她人暗中相助下出了城。
寻人不得,甚至为巩固皇权,平宁王还不得不遵先皇请求,迎了王家子为正夫。
崔三公是个烈性子,即便左席吩咐了手下不能为难二人,但海倭又不是什么好尿,手上不能怎么样,不代表嘴上不能。
说了几句调戏之言后,崔三公就深觉被辱,寻了个看守不备之时,跳了海,尸骨无存。
原本崔禾也是要跳海,恰好当时左席又拿着瓜果来看他,不仅没跳成,还看管更严密了。
几次试图逃跑和寻死不成后,左席就用链子把崔禾拴在了自己房里。
后来更是用药,几次强迫崔禾,终于为自己种下了后嗣。
十月怀胎,诞下了一对冰雪可爱的女郎和男儿。
左席以为有了孩子的牵绊,崔禾就能踏踏实实留在她身边,相妻教女,哪知平宁王从没放弃过寻找崔禾。
几经周折之后,竟然真被平宁王的手下找来了沐州。
在一次她带崔禾上岸,为孩子购买新衣时,正遇上了前来寻找的人,一番打斗之下,崔禾毫不犹豫跟着来人走了。
其实从崔禾那般聪慧却不愿给两个孩子取名时,她就应该知道,崔禾从没有一刻接纳过自己,但她不想承认罢了。
没过几月,她便从都城方向过来的人嘴里得知,平宁王在圣上殿前跪了一夜,坚持纳了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不明男儿为侧室。
于是她带着唯一留下的女郎,找到了新抓那批人中能断文识字的,以放掉幼童为条件给女郎取了个好名叫木村秀。
秀乃事物精华的意思。
阿秀貌似崔禾,性子却像极了自己,也是,生在贼窝,长在贼窝,从小玩的是刀剑,看的是烧杀抢掠,不心狠手辣怎么配做左首之女。
但在几月前阿秀又去‘玩闹’回来后,见到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阿秀不是阿秀了。
太像了,由内而外的像,仿佛崔禾又站到了她面前。
所以她权当不知,还多次在‘阿秀’露出马脚的时候出手消了痕迹。
首领强行让阿秀与渡边璋一同来西岛久未回归,她还以为是阿秀逃跑了。
原来一直都在岛上。
左席有些后悔没早些来寻人。
季好音露出几颗牙齿,端得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阿母真好。”
说着张开双臂就扑向左首。
左席刚露出欣慰的笑容,‘嗤’,刀尖插进血肉的声音。
刀被血吸住,还有些难拔,季好音用力拔出刀,丝毫不掩语气中的厌恶:“海倭而已。”
左席没有去捂直往外冒血的伤口,而是看着季好音的眼睛,突兀问了句:“你阿父过得好吗?”
季好音转着手里的刀,思索着下一刀捅在哪里更好,刚刚捅错了,血流太快人会死,死了就没意思了。
‘嗤’又是一刀扎穿了左席肩部:“挺好的,小父与母君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
左席闷哼一声:“他有没有念过阿秀?”其实她想问的是自己,但转念一想崔禾大概是恨不得从没遇过自己,绝无可能提及。
季好音拔出刀又插了右肩:“母君请神医为小父施过针,小父并无过往任何记忆,就连我也只当是好友遗孤而已。”
原来连恨都没有,她没在崔禾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痕迹,左席喉头一动,喷出口血歪着头,嘴里含含糊糊似乎还想问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出来,睁着眼睛就没了声息。
“死这么快?”季好音有些可惜地扔掉手里的刀,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粘着的树叶漫不经心开口,“看够了没?看够了就一起出来帮忙处理下尸体。”
左席找女:秀儿,秀儿,你在哪?
木村秀:……要死了,有事烧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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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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