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闻言皱眉看向夏清宁道:“你不会觉得长宁国的开国皇帝会因为你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就轻易饶了你的死罪吧？”
夏清宁只是笑笑并没多说什么。
囚车不论是速度还是舒适度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等夏清宁坐着囚车摇摇晃晃到达京城时，京城也已经入秋了。
好在一路上还有自己人在身后，吃食上倒是没什么短缺，就是外型上……稍显蓬头垢面了些。
京城的百姓看着坐着囚车入京的夏清宁，纷纷对着一行人行注目礼，对此夏清宁却是有些古怪的问道：“这京城的百姓不应该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吗？怎么都这么稀奇的看着咱们？”
女人无语的看向身后跟着的两辆不俗的马车，再看向夏清宁时眼神中的意思已然明了。
夏清宁这才笑笑转头对着身后大喊道：“快回去吧，后面的路跟不了多远了！”
不过这边还没得到后方的回应，前方却已经有人出声了。
“夏娘子，好久不见。”
夏清宁回头，看着一身紫袍官服的章岚站在那里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不过在看到她此刻落魄的样子时似乎笑的更畅快了。
夏清宁坐在囚车里半响才对着对面人抱了抱手道：“章大人，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原谅我此刻没条件给您施个全礼，见谅、见谅。”
章岚挑眉笑道：“无事，理解。”
直到两方交接后，许明轩还是忍不住下车将人叫住。
“章姨。”
章岚骑在马上淡淡扫了她一眼后不等人开口便先道：“我没动你已是给了你母亲面子，别再说些不该说的。”
“章大人即便动我我也是要说的，我……”
“章大人。”夏清宁打断道。
章岚低眉看着夏清宁，什么都没说只等着她的下文。
“你我之间的事何至于牵扯上旁人？与其在这里多费口舌，你我不如去陛下面前再分辨一二。”
夏清宁盘坐在囚车里，一脸的志在必得，这让已经将眼前人摸透的章岚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这边两人还较着劲，那边却匆匆跑来一人。
章岚在看到来人时便是面色一变，等听那人低声交代完什么后看向夏清宁的眼神便更加古怪了。
对此夏清宁只是看向身后的几人，在看到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时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先听公子的。”
这句话原原本本落在夏清宁耳朵里，夏清宁只是一副看戏的态度看着她道：“章大人要是后院失火可以先回去救火，我这边自己用腿划拉划拉也能滑到皇宫边上的。”
“夏娘子幸灾乐祸早了，真算起来应该是夏娘子的后院失火了才对。”章岚的表情不似作假，这让夏清宁反倒有些听不明白了。
夏清宁转头看着她唯一的后院陷入了沉思。
章岚看她这副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当即笑道：“还真是可怜叶家那位小公子了 ，为你守身……独守空房这么久，你居然连人都想不起来了，真是……”
“章大人，饭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
看着夏清宁忽然变了的脸色，章岚想起自家儿子天天同那叶家小子在一起也是自觉失言没再多说什么。
近在咫尺的巍峨宫门前，夏清宁深呼一口气才转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几人：“这里是真的不能再进去了，不要再说我不让你们跟了。”
见几人又想说些什么，夏清宁只是扭头看着宫门内，抬手摆了摆道：“回去吧。”
脚链在地上拖出沉重又刺耳的响声，每一步都让众人的心里沉上一分，夏清宁直到走到偏殿门口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章岚带着她进去，里面的女声先穿了出来。
“让她一人进来。”
侧殿的大门被人轻轻从身后关上，夏清宁看着眼前正拿着她写的那本教辅书看的入神的皇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女人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挂着的一副画，连头都没从书里挪开，淡声道：“认识吗？”
夏清宁闻言转过身去，浑身发颤，即便她早已经对此有所猜测，但在看到真相的那一刻还是无法做到冷静应对。
许久，夏清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电灯、手机、笔记本……”
夏清宁的声音终于将女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所谓的长宁国皇帝，既没有奢华的衣裙首饰，也没有惊艳绝伦的绝世面容，连身材也是一站起身就能看到略微凸起的小腹的身材，只是女人的气质却只需随便一眼就能瞧出，这人定然是位高权重的。
须臾，女人忽然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他乡遇故知竟是这样的感觉。”
在看到女人略微翘起的嘴角，夏清宁也终于定了定心，不论后续如何，起码此刻命算是保住了。
……
“我开始听说有个商业奇才时还真没多想。”
夏清宁和女人一起坐在软榻上，闻言温声道：“毕竟是您先推出了国债，就算这债券出现了也不过可能是有人举一反三。”
“你那本书我没腾出时间去看，是你说要见我时我才找人拿来的，若是先看到这本书也就不必搞出这么多事了。”
夏清宁只是微笑着道没有，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对了，你待了这么久，觉得我这长宁国如何？”
夏清宁抬手恭敬道：“陛下治理的长宁自然国泰民安、富足和顺。”
女人闻言却是深深看了夏清宁一眼道：“你真这样觉得？”
夏清宁深叹了口气才终于道：“老实说，除了运河和通商外几乎都比曾经看过的史书记载过的朝代要更加富庶。”
女人这才满意点头：“你想过为什么吗？”
夏清宁顿了顿道：“因为执政者是女人。”
看到对方眼里的赞赏，夏清宁知道自己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于是也就没再继续往下，只听着对面人语气带笑。
“说真的，我刚来这里知道这里是这副景象时，我激动的泪流满面，没人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她们都觉得我疯了。”
夏清宁点头道：“我刚到时也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看我前世辛苦给我的福报。”
“那之后呢？”
面对对面人的追问，夏清宁总不能真的将系统的事和盘托出，无奈只能含糊道：“大概还是有要生孩子的原因吧。”
女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道：“我知道之后也和你一样的反应，既然还是要生孩子那还算什么尊贵，但后来我想通了，要是女人不生孩子改换男人生了，那本质上不就是我变成男人了，女人的状况依旧不会被改变。”
夏清宁也同样赞同的点头道：“这事我也想过，如果真是男人生孩子，那岂不是证明谁生孩子谁就处于弱势，原本的男女不过换个头衔，受伤的依旧是‘女人’。”
像是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女人甚至为夏清宁亲自斟了杯茶，在看到夏清宁诚惶诚恐的接过后才笑着让对方叫自己燕阳就行。
见对方坚持，夏清宁才应下两人只是私下这样称呼。
天色渐晚，燕阳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夏清宁的肚子开始发出抗议的声音，燕阳才终于让人传膳。
两人就着几碟简单的家常菜吃着，夏清宁心里倒有些感慨这人节约的优良美德即便是做了皇帝也还是保持着。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夏清宁思索了下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可能是忘记了些什么东西，不过我猜大概率是过劳死。”
燕阳追问过劳死的原因时夏清宁才终于叹了口气将一直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我妈死的早，我爸不着调欠了一屁股债，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跑了我跑不了就只能还债，印象里除了还债好像也没别的什么生活了，所以大概率是过劳死了。”
燕阳十分关切的看着夏清宁为她顺了顺背，夏清宁却是笑着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见夏清宁又吃了些饭菜后燕阳才缓声道：“我是被奸杀的。”
夏清宁的手顿在了原地，再抬起头看她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了。
只是燕阳却并没有看她，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是散在水杯里的黑色颜料，没有石头般气势惊人的声响，渐渐晕染开时甚至连涟漪也见不到，就立刻让整杯水变了颜色。
气氛沉闷且压抑，燕阳的声音却十分平稳：“我和你一样不记得，不记得对面有几个人，也不记得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就只记得恐惧，不过现在也只剩恨了。”
夏清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心同时打着冷颤，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他们一直认为的最偏激的皇帝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
“你呢？你在挣钱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痛苦、恐惧和恨？”
夏清宁愣了许久，终于还是点头道：“忙起来时根本想不到那些，基本上倒头就睡，只是有时在偶尔空闲，像是在发传单或是打夜工的时候，突然的骚扰真的让我恨不得把手里能摸到的所有东西变成袭击对方的凶器。”
“即便所有人都告诉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论我的对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要对面是男人，即便对面干瘦的像个猴子，也会有人告诉我不要反抗，他们狠起来我一定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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