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凄冷凄冷的,只有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季玄竹在井旁打水。他稚嫩的小手将木桶系在绳索上抛下去,待其装好水,再绷着明显营养不良的身子,手上用力将那水桶一点点拽上来。
水桶终于近在眼前,季玄竹的行动也匆忙了起来,用力一拽。说时迟,那时快,那水桶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平稳落地。水桶翻滚间,径直落在季玄竹的身上。
初春的井水可不像枝头花儿那样暖。冰凉彻骨的井水给季玄竹浇了个透心凉,本来白皙的皮肉被冷水一浇,泛起了潮红色。
他死死咬着嘴唇,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甚至没有去理会自己身上湿答答的衣裳。
这时,从前院里走出来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衣着华丽,一看就地位不低,体型却格外臃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跟班。
“没用的废物,让你打个水,倒是把水都喂给自己了!”为首的少年走到季玄竹身边,操着一口公鸭嗓在其肩膀上踹了一脚。
季玄竹被踢得身形一晃。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对方。黑黝黝的瞳眸里就像是盛了一眼深泉。
公鸭嗓少年名叫顾云云,是顾遥尘弟弟顾遥远之独子。也就是顾潇潇的表兄。
因其是明月宗二当家的孩子,便从小便嚣张跋扈、在宗门里为非作歹。他从小便瞧不上身为贱仆之子的季玄竹,常常给其找些麻烦,殴打辱骂更是家常便饭。今日,便是有了顾云云的吩咐,季玄竹才来充打水小厮了的。
“看,看,看!你还敢看?!!”
接着,又是一脚踹在季玄竹的胸口上,将只有七岁的季玄竹踹倒在地,踩在脚底。季玄竹昨夜本就受了惊吓,方才又被浇成了落汤鸡,此时被顾云云这一踹,直接一口凌霄血洒了个天女散花。
看到此景,顾云云也心大,不觉害怕。又或者季玄竹的姓名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只蝼蚁。他脚上力气更甚,“小兔崽子,给我把地上的血舔干净!”
季玄竹死死地瞪着对方,心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脏逐渐涌向全身。
就像是......
就像是......一团火!
季玄竹顿时觉得自己的脑门嗡嗡的,他的拳头越攥越紧,瘦削的手臂几乎暴起青色血管。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就能不受这些欺凌和侮辱了。
可是,如果杀了他们,娘亲该怎么办。
娘亲一定会死的......
季玄竹终究是忍住了。他松开自己的拳头,任由自己的手随着那团火的熄灭,垂落在冰凉的地砖上面。随后,他听见了顾云云和他的跟班“咯咯咯”大笑的声音,以及挥动拳头的嗡嗡风声。他心中略微有些酸涩地闭上了眼睛。
“顾云云!你住手!”
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脸上,传来的却是女娃娃的清亮的呵斥声。季玄竹缓缓地抬起头。来人果然又是她。
温羽洛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攻略对象被原主那个傻逼表哥踩在地上吃拳头的场景。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怒火中烧。大声呵斥住顾云云。
要不是她及时赶到,估计季玄竹的脸都已经被揍成包子了。
挥着拳的顾云云连忙停手,本来欲要勃然大怒,可看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刚燃起的怒火也被浇灭了。
“表......表妹......”顾云云瞬间脸上堆满了笑容。“潇潇啊,你怎么来了?”
顾云云倒不是害怕这个年仅八岁的病秧子小姐。但是奈何其生得命好,是顾遥尘的女儿。顾云云小时候,他父亲就告诉他,无论招惹谁都不要招惹顾潇潇,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我要是不来,表哥是不是已经把人给打死了?”温羽洛秉着怒气,挑了挑下巴。
顾云云摸了摸头,后背冷汗直流。明明他这表妹以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前他欺负人的时候,哪怕是舞到其窗子前面,这人也不会多管半点闲事。今日怎得转了性?
“不会的,不会的。”“表妹,你说笑了。”他满脸赔笑道。
温羽洛看着满脸堆满肥肉和褶子的顾云云,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后,不再理他走到了季玄竹面前。
顾云云以及他的一众小跟班纷纷后退了一米有余。
季玄竹也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过于狼狈了。
“你别退。”
季玄竹抬眸,看着正在盯着自己的温羽洛,略微有些犹豫地停住了动作。明明女娃也是居高临下的姿势,可他却在她眼睛里感受不到半分凌辱与戏谑。
“季玄竹,我可以带你走,你想跟我走吗?”
温羽洛本就是来告知季玄竹搬进自己侧屋的,找了一圈人,不想及时赶到了这里。
她叫他季玄竹,不是小杂种,也不是兔崽子。
单单是他的名字,仅此而已。
可当季玄竹看到对方伸过来的手,他的警惕心理又蠢蠢欲动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可信吗?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两种声音在季玄竹的脑子里飞速交替。
她......真的可信吗?
这时,一阵风吹来,树上的一朵粉色碎花落在了女孩的耳侧,她逆着光,眼睫在澄澈的眸子上打下阴影。
等季玄竹反应了过来后,他已经鬼使神差地把手搭在对方的手上了。
温羽洛很高兴。本来她以为得等顾遥尘给季玄竹下达强制命令,季玄竹才会答应。
随后她扶着男孩站起来,拂去耳侧的小花,对围观的包括顾云云在内的一众小混蛋道:“听到了吗,从今天开始,他,我罩着。”
他是我罩的。
·
是夜。季玄竹抱着带有阳光味道、干松洁净的被子来到整洁的床旁边。他缓慢地将棉布被褥摊开,铺平。终于躺在床榻上,他的心中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从前小的时候,都是跟娘亲一起挤在女仆集体住的屋子里的。
后来再大一些了,和女眷住在一起不方便,就被赶到了柴房里面。小小的柴房一共住了五个孩子,他是里面最小的那个,就经常被欺负凌辱。他们把他的被褥划烂,丢进水井里。他担心娘亲流泪,故不曾将这些告知于她。便只好睡到柴火堆上,以柴为被,来取暖。
季玄竹想着不由得热了眼眶,他吸了口气,绷着嘴唇又将欲要哭冲动生生憋了回去。他蹑手蹑脚地脱了草鞋,上了床。将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的思绪因为突如其来的舒适环境恍惚至极。本以为那位大小姐说要带他走就是个玩笑话,却不想真的让自己搬进了她的地盘。但想起宗主对他说的话。她为他提供庇护,他当她的护身符,也算是等价交换。
“咚咚咚”,突然,屋门被从外面叩响了。肌肉记忆让季玄竹瞬间将身体蜷缩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在柴房里了。提着的心落地,他匆匆去开了门。
门外,在烛光中,冰雕玉琢的小姑娘立在那里,似乎是热了,脸颊微微泛红。
“小姐。”季玄竹低头道。半晌没得到回应,他之前被打的位置痉挛了几下,随后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抬起头来。只见女孩捂着嘴正在憋笑,似乎是遇到了甚至值得大笑的事情。他心情霎时有些不悦。他就这么好笑吗?
"我笑你像个小老头。"温羽洛整了整衣襟,从口袋里拿出个小药瓶。“去床上坐着去,把上衣扒了,我给你上药。”
她温羽洛可是新时代美少女,纵使穿越到古代修真世界,新思想仍旧不减,男女童有别,她毫不在意!
温羽洛隶属雷厉风行派系,说罢就拽着季玄竹往床上去。
季玄竹瞬间满脸通红,瞳孔几乎地震。男女有别是娘亲从小教导他的。“小姐,别......”他挣扎着,可是奈何女孩有年龄优势在,再加上他长期营养不良,瘦弱无比,怎么挣也挣不开。
别的话,我怎么给你献殷勤。不献殷勤,又该怎么攻略你。不攻略你,我又该如何回家?以此类推,温羽洛便将季玄竹按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扯开其上衣,赤条条的伤痕就露了出来。青一块,紫一道的。看上去十分骇人。还有一些陈旧的疤痕,大抵是因为季玄竹年龄小,再加上金乌魔族血统的加成,伤疤愈合得还不错,已经看不到什么痕迹了。
天啊。温羽洛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抽了一下。这群人真是造孽啊。
她不由得用自己冰凉的指尖,在最大的那块淤青上点了点。
季玄竹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在床榻之上翻滚起来。
“你才七岁!”我能对你做什么啊。温羽洛呵斥一声,然后想着。对啊,他才七岁,那些人的凌辱不也降临在季玄竹身上了吗?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啊......
2024101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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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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