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使团在燕京这一待,就足足待了两月。
流光桥畔抽条的烟柳纷纷由鹅黄新叶褪成了深翠模样,和亲之事还未拉扯清楚。
只因为时局与原剧情发生了微妙的差别。
前一世,顾瑾玉因被帝恶,独自在钟粹宫挣扎着长大,最后由燕帝亲自指去楚国和亲。
而这一世不同,八公主顾堇月记在了安妃名下,六皇子顾玖正为安妃所出。
想结燕楚之好,适龄公主仅有两人,一是七公主,一是稍小些的八公主。
和亲这事自然不可能落到顾瑾玉头上。顾七公主去岁及笈之礼,燕帝特赐一顶金冠,冠加两珠以彰她赈灾有功。
要知道,女子及笈一般束发带簪,这赐冠加珠,可见其特别,顾玖不敢动她。
可顾堇月不同,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无宠公主,养在安妃膝下,六皇子近水楼台,自然拿捏得住她的亲事,想来能与楚人卖个好价钱。
只是如此一来,自不同前世容易,顾玖能卖妹求荣,其他皇子却不行。
不患寡而患不均。
顾七剑太了解这些皇兄的德行,朝堂之上,轻飘飘一句既然大楚愿结永好,何不以公主许之,便活了他们的心思。
谁家的算盘不精明。
楚国势强,娶楚公主岂不是更得助力,于是其余皇子多番挑刺,硬是将和亲结盟之事拖了下来,令六皇子怄个半死。
要盗版系统说,就是想得太美了。楚国势强,凭什么以公主和亲。
楚国使团自然有被无语到,却也不能直接撕破脸皮。结盟和亲,便这般被生生拖住了。
共楚伐齐,长远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顾七剑要得就是拖,待时机一到,让他们再谈不下去。
隋珠公主府。
顾七剑展开纸条,长眉一挑:“信做好了。”
她寻善仿字迹之人,造了顾玖与楚国来往秘信,是为诛心。
诛的是父子君臣之心。
燕帝厌恶他人算计自己龙椅,顾七剑便送他一柄利刃。
有什么比亲子贪心不足,勾结着他国算计自己更能触到燕帝逆鳞的呢?
何况她也不算冤枉顾六,楚国必然偏向迎燕公主入楚,六皇子和楚臣私交不会浅。
顾七剑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栽赃嫁祸手段阴诡又如何,她要让顾玖有口难言,自食其果。
这厢顾七剑说完,那边王嫣然将手中折扇一合,摇头道:“时机不对,六皇子风头还不够盛。”
欲使其灭亡,必先让其招摇。近来六皇子一派隐隐占了上风,却还不够招摇。
鹰击兔,如不能一击毙命,不若按兵不动。
“那就继续等。”顾七剑随意的放下纸条,翻看起其他信件。
突然,顾七剑手下一滞,眉头紧锁地端详着一份来自北境的传书——
[北境有异。]
近来齐兵多次犯境,骚扰边城,安北将军陈守途三胜齐军,虽为小胜,但捷报传回燕京,帝心大悦。
而卫长庚如今为陈守途麾下小将,明面上与朝中隋珠公主并无牵连,暗中却是顾七剑耳目。
北境之战,卫长庚奉陈守途之命与齐兵有过短暂交锋,他道齐军上下无心恋战,交之即退、陈守途三战三捷,诡异的是,丢盔弃甲的齐军却伤亡不大,双方仿佛逢场作戏。
近日陈守途更是频繁调遣兵将,似有大动作。
卫长庚直觉有异,却琢磨不透其中关节,他只好立即信告于京。
看完,顾七剑旋即吩咐人去寻巽犬,随后将手中信纸递给王嫣然,神色晦暗。
昔年南林兵权被一分为三,镇北将军狄骞、安北将军陈守途、征北将军段衡共守北境,相互辖制。段衡暗属南林,狄骞为纯臣,而陈守途却已站好了队——二皇子顾玙,元后嫡子。
甫一看完,王嫣然瞬间想起前些日子顾玙暗中与齐人交易的密报,陈家的注又压在了二皇子身上,如此种种,陈守途的古怪忽然有了一个合理却又荒谬的解释。
王嫣然脱口而出:“二皇子与齐国买卖的是军功?”
齐人佯败,助陈守途捷报频传,这般便解释的通了!
“扶摇的心,还是太过君子。”顾七剑哂然一笑,在王嫣然手心画下两字——
“狄”、“段”。
二皇子所图,绝不只是为了小打小闹的边境捷报。
王嫣然琢磨片刻,脸色骤变,骇然道:“他怎么敢!”
“所以说扶摇是君子。” 顾七剑拍了拍王嫣然的手,说:“有段、狄二人辖制陈守途,实在太过碍眼,如果我是顾玙,我会助齐人诛此二贼,夺北境兵权。”
既是做买卖,当然要做大的。
“齐人视段横为眼中钉肉中刺,怕是极乐意合作,只是——”,王嫣然转头看向顾七剑,话音一顿。
顾七剑微微颔首,接到:“只是这还不够分量,我想,我那好皇兄怕是会以边城相赠。”
北境连云十三城,也不知二皇子许出去了几座。
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些利益熏心的卑鄙小人。山高路远,她能推出顾玙的恶毒谋算,却无法掌控陈守途的具体布局,北境不能不去。
“我要去一趟北境。”顾七剑望着王嫣然说道:“送六皇兄上路的事,扶摇你自己看着处理。”
“定不辱命。”王嫣然拱手行礼道。
话音刚落,巽犬恰好也到了,顾七剑接着问道:“引着我们去查二皇子的人抓住了吗,是谁指使的?”
并非她的人无意查到二皇子与齐国私相往来,而是有人可以引导,只是不知所图为何。
“左卫失职,未摸到幕后之人。”对方断尾断得太过干净,每次刚有头绪,线索便迅速断裂,巽犬却不敢找借口,而是直言请罪。
顾七剑踱步片刻,沉声吩咐:“派人去探镇北将军府,我要知道狄老将军与哪个皇子私交过密。”
王嫣然闻言,心中隐有不安。
狄骞狄老将军,纯臣,可燕帝这副鬼样子,真能有纯臣效忠吗?
北境的腥风血雨,对于豺狼来说,是一顿丰盛宴席。
真的只是二皇子欲啃食这块血肉吗?
王嫣然望向腾起的茶雾,只觉得朦胧一片,竟看不大清茶汤底色。
当夜,燕京南林府迎来了两个神秘客人。
宁老太君派心腹守在角门等候来客,三更刚过,终于盼来了人。走廊百转千回,绕了又绕,接人的老仆终于将人领到了宁老太君跟前。
甫一进屋,两人将黑袍帽檐往下一压,露出脸来,赫然是顾七公主和季淮生。
季淮生朝着老太君行了个军礼,而顾七剑则走到宁太君近前,关切道:“外祖母近来身体可还好?”
“尚好,尚好。” 岁月荏苒,宁太君更显龙钟老态,面上的慈爱之意却分毫未变。
南林府回京已有数年,虽无昔日兵权在握的盛权,但凭借故去的皇后棠长安和正得宠的七公主,南林府的日子还算逍遥。
闲谈了两句,顾七剑话锋一转,说回到正事:“我有要事与外祖母相商。”
宁老太君闻言,语带关心道:“更深露重,遣阿淮传信即可,殿下何苦亲自走一遭。”
“事关重大。”顾七剑盯着宁老太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瑾玉欲前往北境,望外祖母帮我。”
“殿下要老身如何帮您?”
“北境,终究是南林的北境。”顾七剑话中深意颇耐人寻味。
南林府真就开始与世无争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当年宁老太君保住的生机正是段衡,却也不止段衡,不起眼的南林旧人如星子四散北境,宁老太君想得通透,南林可以不是棠家的,但北境必须是南林的。
顾七剑接着说道:“我想要外祖母安在北境的人。”
宁老太君笑容一顿,那双洞察人心的双眼直直刺向顾七剑,仿佛在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寻找**的野心痕迹。
却出乎意料的干净。
宁老太君垂眸道:“为什么?”
顾七剑不言,反而伸手从怀中摸出几张纸,递给宁老太君。
烛光在纸上跳动,那墨字宛如妖魔般扭曲而荒唐,
待见对方脸色一变,顾七剑终于开口:“二皇兄的阴毒外祖母想来是清楚的,他要的不可能只是军功。”
她将自己推测悉数告之,听得宁老太君默然了许久。
“外祖母若是心有顾虑,可派人随我同行。”顾七剑情真意切地说道:“事出荒唐,外祖母可以全当瑾玉小人之心,可一旦真如瑾玉所想,连云十三城必将生灵涂炭!”
宁老太君眼底似有松动:“殿下打算如何去?”
“我会以天子特使的身份,借封赏陈守途之名,代陛下去北境。”
“好。”
宁帅最终还是松口了,她曾驻守北境多年,绝无法用北境百姓去跟一个虚伪的皇子赌。子肖其父,皇家的儿子,血素来都是冷的。
可瑾玉她不一样,宁帅不信燕帝,却信长安。
岁和十六。
三月,隋珠公主奉旨入连云羌城犒军,同月,齐国举兵来犯,征北将军段衡中伏身亡,连云五城失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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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霸道王女和她的小娇夫(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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