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两点。
林薏收拾妥当，和经纪人杨文准时到达试镜地点。
杨文的长发齐肩，口红是最经典的红色，一身女士西装和尖头高跟鞋，本来是一副气场十足的穿搭，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她的担忧。
她很担心林薏接下来的试镜，毕竟这个角色难度不小，对手也很强劲。
走在她身旁的林薏，为了贴合角色，特意画了个淡妆，把头发向后挽起，身上是淡绿色的旗袍。柔和清冷的气质和立体的眉骨意外和谐，让人一看就像拥抱了春天的雨。
林薏到达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在场对手的情况。因为郭晓导演还没有任何出名的作品，所以来的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一个个都面露紧张地坐在等候区。
也有和她一样小火的演员，像是因为网剧火了一把的张芷溪，选秀节目出道的李琳，还有杨姐昨天提到的正在不耐烦打电话的郑知微。
林薏本来对她的电话不感兴趣，奈何她的位置就安排在郑知微后面。
囫囵听了几句不耐烦的话，大约在和经纪人抱怨她不想和这种名不见经不转的导演合作之类的。
不到一会儿她就受不了聒噪的声音戴上耳机，开始酝酿情绪。
林薏这几天把剧本翻了一遍又一遍，还自己写了一份人物小传，整个故事算是吃透了。
至于如何进入角色，林薏别无他法，也没能力全部运用表演技巧去表现人物，她只能用笨办法去体验角色，把温念明当做自己。
她不断地去寻找自己和温念明身上的重合点，找到两个人之间共振的频率。
很麻烦，也很痛苦，但最有效。
很快，工作人员出来，宣布试镜开始了。
演员们按抽到的序号一个接着一个进入试镜房间。
林薏看了一眼手机，每个人的时间基本上差不多，而且前几个人出来后表情迷茫未知，显然郭晓对结果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唯独郑知微一脸不屑地进去，又一脸无所谓地出来，一看就是对这部电影不满意，来走个过场，根本就没想演这个角色。
接连几个试镜都没有传递任何信息，这让剩下的人更加紧张了。
试镜很快就轮到了林薏。
她拍拍杨文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淡定地走进去。
看似从容不迫，实则掌心都慌张得出汗。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试镜，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她走到房间中央，短暂观察了一下试镜的人。
评委台一共有三个人，郭晓坐在中间，两旁是制片人和编剧。
“大家好，我是林薏，来自日辉娱乐。”
林薏站定鞠了个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编剧宋婉婉抬头看到女孩的打扮，眼睛一亮，原本不太好的脸色回暖。
这个女孩倒是比之前的人用心，有温念明的样子。
她点点头，随意翻开剧本挑选场景。
“就这个吧，温念明得知林觉参加危险行动时的反应，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林薏很快回想起了这幕戏的前因后果，闭上眼找感觉。
这场戏发生在电影后半段，温念明和林觉接受上级的任务后各自工作，装作陌生人已经将近一年时间。
这天，温念明在旗袍店的暗间里和联络员接头，得知丈夫林觉转换身份，不再做米店老板，而是准备当卧底的消息。
温念明深知这一趟前路未卜，极有可能付出生命却无可奈何。
这场戏最重要的是表现出温念明在信仰和自身感情之间的挣扎。
一分钟后，林薏睁开眼点点头，准备开始。
“知更，上级通知，因为蜂鸟任务转变，你接替他的任务，旗袍店正式成为沪上华东区的消息站。”
林薏沉默了一瞬，嘴唇微张，想要说话，最终却还是放弃。她神色黯然，眼神里闪过担忧。
“是！”
她的睫毛颤动，但还是向线人标准敬礼，接下任命书后将他送走。
站在旗袍店门口，林薏不经意间望了一眼对面的米店，大门紧闭，不见故人。
她匆匆挂上闭店的木牌后，回到店里。门关的一刹那，林薏的眼眶瞬间殷红，泪水覆盖上她的眼睛，要落不落。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沉重地走到桌边，坐下开始安装电台。
说明书就在旁边，是林觉亲手标注的，字迹遒劲熟悉。
女孩手上的动作迅速利落，脊背却微微颤抖，眼泪接连地滴落在桌上，木板洇出一片水迹。
早就听到过消息了，前线在招募同志，想要在敌人根据地安插卧底，只是没想到去的人会是林觉。
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了……
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哭声，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低低的抽咽和持续流淌的眼泪就是让淡淡的酸涩充满了现场。
不过很快，林薏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抹干眼泪后开始对着密码本发送情报。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按键的声音，如果不看木桌上的水印，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女孩眼神变得坚定，脊背重新挺直。
结束了。
宋婉婉面露赞许，点点头说：“可以了，下一个。”
林薏失神地从凳子上站起，鞠了个躬后推门离开。
里面。
宋婉婉拿胳膊肘撞了撞郭晓，眼睛眨了一下。
“这个不错。”
郭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表演还是有点稚嫩，有些地方太过浅显，不过比起其他人来说……有天赋。”
宋婉婉巧笑嫣然，“那还得有您的调教啊。”
郭晓摇摇头，继续看下一个人的资料。
“不着急，再看看后面几个吧。”
——
“怎么样？”
看见林薏出来，杨文拿起包就赶到她面前，高跟鞋在瓷砖上发出连续的“哒哒”声，“有希望吗？”
林薏淡定地摇摇头，“还不知道，杨姐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行。”杨文了解郭晓的风格，不会在试镜结束前透露任何信息，只好作罢，打电话通知司机接人。
两人坐上车，杨文开始说明接下来的档期安排。
“晚上还要再拍一组公式图，用作下个月的宣发。薏薏，你路上最好休息一下，到地方再加上化妆换衣服，今天收工估计要到凌晨。”
“行。”林薏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全身都瘫在椅子上，提不起一点劲儿。
“好了，过几天给你放个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天准备试镜辛苦了。”
杨文看着她蔫了吧唧的样子，失笑道。
“啊——谢谢杨姐！”听到休假，林薏马上坐起来，满脸疲倦一扫而空，心情由阴转晴。
这几天为了准备角色，她天天闷在房子里，翻阅了好多相关的书籍和电影，去寻找她和温念明的重合点，都快要分不清白天黑夜。
林薏靠在窗户上漫无边际地想，不过多亏了顾行川，自从夸了他的面好吃之后，几乎每天他都会邀请她吃饭。
不愧是好朋友，不说工作的状态，至少私下里确实是个好人。
但林薏一直都没想明白，顾行川刚回国，不在自己的工作室忙工作，每天都这么悠闲吗？
她把额头贴着窗户玻璃，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正值傍晚，车窗外的夕阳由粉色转为橘红，把整个城市都照得一片金黄。
路人走在下班途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鲜活的，充满着烟火气。
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live乐队的新歌。
许肆的烟嗓沙哑，尾音像是带着钩子，格外抓耳。
“我终于醒悟，
摆脱痛苦；
未知的火焰，
把我的灵魂淬炼……”
“唔——”
林薏在许肆的吟唱中缓缓闭上眼睛。
——
顾行川工作室。
杨树趴在桌上睡了一觉，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手表，猛地瞪大眼睛。
“顾哥，这都快两点了！你别画你那个分镜头了，快回家吧！”
杨树快步走到顾行川的办公桌旁边，作势要夺走他手里的平板。
顾行川侧身躲了一下，声音平淡：“你先回家，我快画完了。”
他低着头，眼神认真，手还在不停地勾画，丝毫不受杨树的影响。
“你说你，前几天光顾着在家，也没画一个分镜啊，这可不像你！”杨树手撑着桌子，揶揄道。
“唉，美色误人啊……”
听到这话，顾行川的手停下，抬头盯着杨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嗓音冷得像在寒冬腊月：“你，可，以，滚，了。”
“……”
好吓人，杨树突然理解那些在顾行川威压下的演员们了。
他立即噤声，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后，背上自己的小包就跑。
不过出于吃人嘴软，他看朋友圈知道林薏还在工作后，在临走前还是偷偷给林薏发了一条短信。
“林小姐，顾哥现在还在工作室里，一直没吃饭呢。您如果有空的话，能否给他带点吃的，我怕他身体扛不住。”
“工作室的地址是……”
顾哥，小弟以德报怨，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杨树回头看了一眼伏案工作的顾行川，扬长而去。
真可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办公室内。
整个工作室只有这间还亮着灯。
顾行川终于画完最后一张分镜头。
他向后抓了抓眼前的碎发，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随后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捏紧眉心，想要缓解自己的劳累。
已经三点了，顾行川靠在椅子上，盯着墙壁上的挂钟。
他思维有点迟钝，迷迷糊糊地想：“要不今天就不回去了，在这儿睡一觉吧，躺在椅子上睡觉也不是不行……”
就在顾行川的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走廊的灯忽然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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