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雨筠带着柳楼曦纵马在前，两辆马车和聘礼长队摇摇晃晃跟在后面，不过一息时间，就落了好远。
“颜雨筠，你放我下去。”柳楼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死死闭着眼睛，手遮住脸，如受伤的小兽，整一团藏进山穴之中。
颜雨筠忍不住笑了：“荟煊说，下聘这日都是这般，要我骑马带你。”
柳楼曦慌张失措，下意识回问：“有这个传统吗？”
马背上风大，颜雨筠双臂收紧，稳稳当当笼住她，将她护在心口，慎重其事道：“有。别害怕，看前面。”
柳楼曦轻轻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眯眼试探地看了眼。
马背上的速度，确实没有这么可怕。
和煦的阳光下，湛蓝的天空碧空如洗，柳楼曦被眼前美景吸引住心神，慢慢直起身子，清新的草木香裹挟着他身上独有的青竹味，漫入心扉。
颜雨筠见她逐渐适应，嘴角微微上扬，头暗暗往下埋了几寸，一呼一吸间，是她发梢的花香。
“你看！那里有只白狐！”柳楼曦万分惊喜同他分享，抬头望向他，只见阳光从他侧脸拂拭而过。
“嗯，很可爱，和你一样。”颜雨筠由心夸赞道。
马奔跑得更快了，柳楼曦不自觉后靠，缩进他怀中，隔着纤薄的衣物，脊背逐渐染上灼热的温度。
耳边时不时传来他低沉如雷的声音，撩得她满面羞红。
“我们到了。”不多时，他一收缰绳，骏马扬蹄，停在一座宅院的门口。
接着他身子前倾，低下头：“先住这，等成婚可以搬去颜家住。”
“嗯，放我下来吧。”柳楼曦垂着头忸怩道。
“想自己试试吗？”颜雨筠下马，问了一句，见她点头，于是伸出宽厚的手掌，“抓着我。”
柳楼曦借力，一撑一翻，完美落地。
他拿出宅院铜锁的钥匙，递给她：“进去看看。”
·
宅院在城西偏靠城中心的位置，距炎枫楼三里，而离颜家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宅院牌匾上书有“杉园”二字，推开门，迎面是一条小石子路，两侧墨竹夹道，清幽雅致。步入院中，有一方荷花池，正值春光融融，池水粼粼，岸边垂柳依依。
再往里，她站在树荫下，翘首仰视，晨光笼青瓦，红杉叶影残。
春日的红豆杉摇曳着苍翠的枝蔓，迎着和煦的日光，婆娑起舞。星星点点般细碎的光，透过枝与叶之间的缝隙，塑成一道道光柱，划开树荫覆照下的阴翳，越过窗沿，照进闺房。
晨光熹微，如同流星从黑幕坠下，在红豆杉宽绰的伞面下，在沙土与碎石铺就的地面上。
院内有风暖日丽，树下有星河绚烂。
院子的面积算不上大，但其中景致园林布置，足以见颜雨筠审美意趣之雅。
颜雨筠陪她一路走来，都不见她说话，以为她不满意这座宅院，薄唇微抿：“不喜欢吗？这都是以前布置的了，可以重新装潢设计。或是……城北还有一座宅院，要去看看吗？”
“不，不用，这里就很漂亮了。”
池塘边的柳絮顺着风，晃晃悠悠飘飞散落，如雪落人间，扶风而舞，迷了视线。
气氛正好，猝尔颜荟煊风风火火跑进来，从颜雨筠手里抢过柳楼曦，拉着她就往外面闯：“嫂嫂，我们快走，我给你找了个地理位置绝佳的铺子！”
柳楼曦有些头疼：这杉园的租金定然不菲，目前来看，光以铁画赚来的银子，尚不知能否抵得上房租。她又哪来多余的钱，可以再租下一家店铺，遂婉言拒绝：“颜姑娘，我刚来……还没收东西。”
颜荟煊应答如响：“让我哥收，他可擅长整理物件了。”
没等柳楼曦想好下一个借口，就晕晕乎乎被她牵着，带上了马。
“颜荟煊，没有下次！”跟在她们身后的颜雨筠见此情景，脸色铁青，呵斥完还不忘嘱咐一句，“别摔了楼曦。”
若是旁人，他早追上去拦下了，也亏得是自家妹子。性别女，再有便是那三年里，他们在外游历，荟煊历练下来，马技还算看得过眼。
·
这边，柳楼曦和颜荟煊很快就到了，铺子离宅院不远，走路也只消一刻钟，何况骑马。
颜荟煊领着柳楼曦进店，拨弄着案台上的算珠，问道：“嫂嫂，你看这家怎么样？”
“我给你划了分区，这边柜台可以放铁簪售卖，另一面墙壁可以挂售成品铁画。店铺一共有两层，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后院里放着我昨儿赶忙从城里的铁匠那，买的一些锻铁需要的工具。嫂嫂先凑合用一下。我请了工匠，订做新的，大概要四五日，才能弄好搬来。”
“上面二楼，兄长特意吩咐过，将里屋改成了一间卧房。嫂嫂忙的时候，也可以不回杉园，上楼休息。”
柳楼曦随着颜荟煊逛了一圈，很是眼馋。这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店，可是她现在的经济实力，并不允许。况且她也不想白嫖颜家的东西，她和颜雨筠是他们两人的事，无关颜家。
“颜姑娘，这间铺子实在太大了，我目前真的用不上，麻烦你帮我跑这一趟了。”
“嫂嫂不必客气，你和我哥一般，叫我荟煊就好。”颜荟煊双手捧握着柳楼曦的手，换了个说法，“嫂嫂你看这些我都安排妥当了，你不要，再拆了，卖了，多可惜。不若这样，你收我当个学徒，我跟着你学习打铁簪。”
柳楼曦垂眉沮丧道：“学这个做甚，铁簪卖不出去的。”
“嫂嫂，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颜荟煊目光如炬，凝视着她头上佩戴的铁簪，“我是想学嫂嫂怎么设计的，铁簪款式很好看，但是贵妇小姐们还是更喜欢金簪。同样的款式，铁换成金，生意定然不差。我一直想开个首饰店，却苦于没有招牌货，计划便一直搁置到现在。嫂嫂帮帮我，好吗？”
柳楼曦闻此言，本就不坚定的心，开始犹豫了……
【一条来自主系统的友情提示：固定资产也会计算入任务进度。】
这段时间，柳楼曦不打铁画就联系不上的铁画系统，突然出声劝道：“宿主，我们二阶段的任务进度还没动过呢。”
“阿画，我考虑一下。”柳楼曦动摇了，别的不谈，单是完成任务这一点，对她而言，就有十足的吸引力。
她仔细想了很久，抬眸对上颜荟煊期盼的目光，开口道：“设计……短时间学不出来。这样，我尽力教你，也会按时画一部分稿图给你，然后看销量，分我二成。不过不用给我，直接记账，用以抵算店面的租金，差的部分也先记着，有钱我就立刻还上。”
颜荟煊见她松口，连忙答应：“行，嫂嫂，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怎么样？还满意吗？”恰好，颜雨筠已经安排好杉宅，提着装有铁画材料的包袱，过来寻她们。
柳楼曦同他大致概述方才和颜荟煊商量的内容，继而她拿起颜雨筠放在一旁的包袱，“我看后院东西挺齐的，我现在就开工。《白兰粉棠图》已经拖了很久了，我想尽快完成，然后开始制作下一幅。柳母和玽哥，就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一二。”
颜雨筠颔首会意。
·
岁月如流，转眼已是三日时光。
曹夫人这日如往常一般，半躺在桌上，吞云吐雾，不想却被远处喧闹的声音扰了兴致。
她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逐渐吵杂，实在聒噪恼人，于是唤来小丫头，遣派出去瞧瞧，门外到底闹出什么大事。
没一会，小丫头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天不见踪影的柳楼曦。
“哟，我们家主母来了？”曹夫人抖了抖烟枪 ，起身慵懒地拍拍衣裙，扫落上面吸附上的零星几点烟灰，“好几日没见着你人了，若不是炎郎同我说了，你在忙着接管颜家财账，不得闲来这。我可是差点去报官，请官府帮我寻人去了。”
“曹夫人妄言，我先前不是答应过，赠你一副铁画。这几日我都在赶工期，整日呆在店里，不曾迈出一步。”柳楼曦后退两步，避开随着曹夫人说话时，气流喷带出的烟雾。
曹夫人扬了扬头，神色悠闲，把玩着烟枪，漫不经心道：“嗯，说过，所以画呢？”
柳楼曦侧身让开，露出身后被四个男子平抬，蒙着红布，足有七尺长，四尺宽的巨大画框：“我带来了，曹夫人你亲自揭开看看？”
画框之后，还跟着许多慕名而来的才子，虽然他们仰慕的是颜家。
曹夫人来了兴致，施施然走过去，带着几分随意，几分慵懒，翘起兰花指，捏着红布一掀。
黑白关系之上，色彩对比分明，铁独有的力量感，撞入众人心中，堂内霎时间静谧无言。
铁画不同于传统绘画，墨汁的浓淡，转用线条的粗细展现，其上斑驳的锻锤痕迹，勾勒出明暗阴影。
铁片的实，与镂空处的虚，相交融合，使得画面中的玉兰花与海棠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万籁俱寂中，柳楼曦脑海里久违地响起播报进度的系统音：
【任务进度已达成13%，固定资产：铁画店铺一家，核算：5%；声望值：3%】
【第二阶段任务完成，奖励名画《迎客松》「1」拓印一副】
【第三阶段任务开启，目标进度：25%】
“挂起来！”曹夫人惊喜若狂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谧，“就挂在厅堂里，要让客人们，一进来就能看见！”
「1」：《迎客松》：
由新安派画家王石岑创作，安徽芜湖著名的铁画大师储炎庆锻造，现今在人民大会堂贵宾接待厅内。
23.6.13/24.1.24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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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杉园画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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