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内,昭歌三人刚回到府衙便被人拦住,那侍从疏离平淡地道了句:“三位,城主有请。”
昭歌本也有心见城主,望了尹惊舞与雪夜一眼,道:“请带路吧。”
入会客厅,门被掩上,室内端坐着巫溪城主,王九阳也在座下。
巫溪城主花百杀长相威严,不苟言笑,单是坐在那便有十足的压迫感,昭歌一靠近即觉氛围不大对,不动声色行了礼。
城主命他们落了座,起先,口吻还是客气的:“三位辛苦了,不知这一行可有收获?”
昭歌道:“尚未查到,望您见谅。”
花锦萝死的那天晚上,他们和曲流觞正好分开,谁也不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昭歌始终相信杀人的不是他,而是已死的青枝,可青枝又为何骤然入魔大开杀戒?不知曲流觞可有查清缘由,他如今又身在何处,是否已经带祝若言离开了?
昭歌心内一番思量,这边,城主得知搜寻无果,幽然长叹,道:“小女此次丧命,虽是意外,其中到底也有老夫的过错,我与夫人多年来只这一个女儿,她自小被我们视作珍宝捧着长大,性子娇些,但也还算懂事,若非前些日子我逼她嫁人,她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王九阳道:“城主切勿伤心,我们定会早日捉到那妖邪为令爱报仇血恨的,是吧,三位?”
昭歌瞟他一眼,道:“城主,其实我们方才……是从城门口过来的。”
城主却仿佛没听见:“锦萝纵使不为外人喜欢,老夫与夫人也还是打心底里疼爱她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夜的功夫,她会死在妖邪手上,还是那样毫无尊严的死去。”
花锦萝的死状有多惨,在场的人有目共睹,这话一出,本就静谧的室内越发压抑。
“几位可知,今早我与夫人进停尸房看到锦萝尸体的那刻,我根本认不出来,锦萝生前非常爱美,她也很怕疼,手上豁个小口都会疼得睡不着觉,可那妖……不仅毁了她的脸,还拔了她的舌头,仵作告诉我,她是死于失血过多,诸位知道这是何意吗。”
沉默中,城主哽咽道:“那妖毁她脸时,她人还活着。”
“身为一个父亲,我无法想象我的女儿在死前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哪怕稍微设想那么一点,我都觉自己的心像被扔进了油锅里,我救不活她,能做的便是为她报仇,无论这个妖邪逃到何处,不抓到他,我花百杀誓不为人,陆姑娘,你明白吗?”
昭歌被他阴冷盯着,头皮微微发麻,只得生硬道:“是。”
“我听闻你们先前,一早便发现了那竹妖的身份?”城主端起茶碗,话锋一转。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昭歌还没想好怎么说,雪夜接话道:“是,但因之前我们始终无法笃定他身份,所以未曾动手。”
王九阳冷嘲道:“陆昭歌出身陆家,岂会连这点伪装都看不出?”
雪夜道:“妖类千变万化,隐于凡世中本就难以察觉,一时不敢确信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还是王公子觉得,辨认妖邪这种事,就应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如此草木皆兵,怕也有漠视凡人性命之嫌。”
“你……”
城主轻咳一声道:“陆姑娘有如此慈心甚好,那么此次抓获曲流觞夫妇,还望诸位多多助力,待事成,老夫自有重赏。”
尹惊舞轻声道:“夫妇?”
城主:“尹姑娘有疑问?”
惊舞的疑问也是昭歌的疑问,她道:“城主要抓的不止曲流觞一人?”
王九阳道:“自然不止,除了他,还有他身边那个妖,他的妻子祝若言,都需被擒获。”
尹惊舞说:“可祝若言只是个凡人。”
王九阳哼了一声:“她在曲流觞身边待了近三年,与其朝夕相处,她岂会不知他是妖,明知有妖邪入世却瞒而不报,反而与那妖伉俪情深,生儿育女,这难道不算有罪?”
昭歌一下抓住了重点:“他们目前还没有孩子,这生儿育女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九阳扫眼她,答得模糊:“想知道,我自然有办法。”
昭歌眼见问不出什么,犹豫下,还是决定替祝鸿求求情:“城主,那会儿我路过城门口,见您将那个画师吊在了城楼上,请恕晚辈冒昧,此事与祝鸿并无甚关系,还望您能宽恕他一二……”
城主绷着脸,有明显的不悦:“这样做也是为震慑妖邪,我身为人父,身为一城之主,无论如何都得替自己的女儿报仇,他女儿若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让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承担该担的罪责。”
昭歌低声道:“可……”
雪夜轻轻拉住她:“城主,我们还有一事相求,可否让我们看看那妖邪的尸体?”
不等城主说话,王九阳先声一步道:“那妖是我抓住杀死的,该检查的我也都查过了,用不着你们多次一举。”
他态度强硬,城主想自己若再答应,会驳了他的面子,便道:“那女妖已死,尸体就停在牢里,跑不了,几位不如待抓住那竹妖再去看。”
昭歌清楚城主比起他们更信任王九阳,也不好再强求:“那我们以后再看。”
他们告辞离开后,王九阳只在心中庆幸自己方才及时想起了牧三途的话。
当时将锦盒中的秘器交与他时,牧三途道:“掌门说了,受秘器影响的妖邪,身上会留下痕迹,所以尸体万万不可被人瞧见,特别是陆家人。”
王九阳初时不觉有什么不妥,此时想来才觉怪异:为何尸体不能被陆家人瞧见?他们认得那秘器吗?
无论如何,掌门的命令还是必须遵守的,陆昭歌他们此次没能得逞,往后必然还会寻机会去牢里看那女妖的尸首,不如寻机会毁了尸体永绝后患?可巫溪府衙守卫很是森严,一时半会怕是进不去。
思虑会儿,王九阳想到另一种办法。
“城主,”他到城主身前,“在下说得可对?陆昭歌身为名门后裔,探知妖邪身份根本轻而易举,她不除那竹妖是因为她不肯,她不信那妖会害人,所以才一再纵容!巫溪此次的妖邪之祸焉知不是由她而起!”
人走了,城主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冷硬道:“若她当初便除了那妖,我的锦萝不会死。”
王九阳道:“您方才说得如此分明,她却还为那祝鸿求情,可见,她根本无心为您抓捕妖邪。”
“那你觉得该如何办?让他们走?”
“不可,他三人到底都是捉妖师,如今又有二心,赶他们走的话,对我反而没有助力,谁也不知他们走了之后,会不会暗中襄助那妖邪给我添堵,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有人盯着,他们才不敢造次,我也好全心全力注意城中动向,望早日为您抓捕那妖邪。”
城主沉默半会儿,说:“那,此事,老夫便全权交由你了。”
王九阳心中一喜,拱手道:“定不负您所托。”
城主也放心了不少,当即招手:“来人。”
他的近身侍卫推门而入:“城主,有何吩咐?”
“传我的令,即刻起,不得放陆昭歌三人出房门半步。”
***
回住处的路上,尹惊舞问昭歌:“你说曲流觞会为了祝鸿回来吗?”
昭歌低头拨弄腰间金铃:“难说,回来是自投罗网,可他不回来,祝鸿若真出了事,来日祝若言知道,他二人之间必生嫌隙。”
雪夜道:“要是他顺利救走祝鸿,往后他能与祝若言像常人一样生活吗?”
昭歌道:“也难,城主势必会倾尽全力抓他,樊家更是,他若侥幸逃脱,此事早晚要闹到都城去,这种局势下他二人想生活,只能远离尘世,可祝若言是个凡人,这样于她无利。”
“其实,你们不觉蹊跷吗?”尹惊舞说,“牧三途来巫溪是巫溪封城时,而青枝杀人,是巫溪解封后头一日,如若王九阳没有提早发现青枝与曲流觞的踪迹,牧三途又何必来巫溪助他,这说明他早就盯上他们了。”
“而之前,我们先后遇见曲流觞,青枝,还有与青枝同行那个妖,我们为何没有抓他们,因为那时候他们还是善妖,包括青枝,可牧三途来巫溪之后,青枝却突然在集市上杀了那么多人,你们不觉这个发展很熟悉吗?”
雪夜道:“这与陈家庄那猫妖骤然发狂杀人很像。”
骤然发狂……
昭歌听到这些字眼,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个念头急速在脑海里闪过去,想回忆又没了影,她醒过神来,道:“若是樊家故技重施,青枝的尸体也许会是唯一的突破口。”
但方才城主已经明了拒绝他们,看来只能改日再去求了。
回到府衙安排的房间,几人才喝了两口茶,忽听外面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出门一瞧,屋外被十几个官兵围了起来,这些人手扶佩刀,面目冷肃,站桩似地守在门口。
雪夜问:“诸位这是何意?”
领头的人道:“奉城主之命,暂且委屈三位几日,往后一应吃食会按时送来的,几位不必担忧。”
昭歌道:“为何要这样,我们不是来为城主抓妖的吗?”
那人道:“我们也是照吩咐做事,其余一概不知。”
回了房间,尹惊舞默默在窗前站定:“想也知道和王九阳脱不了干系。”
昭歌卸下背上的斩妖剑:“他这样,是摆明了之后的事不想让咱们参与,现在就两条路,一,打出去,二,留在这坐以待毙,你们觉得哪条路好?”
雪夜道:“随你,我都行。”
尹惊舞弱声道:“可是,打出去的话会得罪城主吧?”
昭歌道:“确实,但我们也不能候在这里,真等王九阳抓获曲流觞他们再出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而且我答应曲流觞会顾好祝姑娘的。”
雪夜观察窗外,见有暗卫于角落里盯梢,道:“偷溜出去也很难实现,那……只有找人帮忙了。”
昭歌思虑道:“这个帮忙的人首先要愿意替我们淌这滩浑水,而且面子必须够大,才能让城主放我们出去,可这里,你我认识的人也只有闫将军和黑封,他二人受城主管辖,不好插手。”
尹惊舞与她相视一眼,道:“不然,让尹世霖来?”
“他?”
“他是自己人,来了无需咱们求他他便会主动帮忙,他还是尹家掌门,在家族地位上至少比王九阳强些,我会让他尽快到的,他独行过来的话,应该能赶得上。”
昭歌也觉可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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