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虞睁开眼,看见天色刚亮,林中白雾弥漫。
经过一夜打坐,她吸收灵气颇为充裕,但是不知怎么有些头疼。
慕无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四周——
阵外还有一些黑红色血污,是昨夜鳞爪魔流出的。不远处的小镇仍是黑瓦白墙,却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哪里不对劲,她又探查不出来。
慕无虞微微叹气……毕竟第一、二本书中杀了配角慕无虞的人都在此处,这趟过于“沉重”的旅途给她带来了压力,所以她才会有些疑神疑鬼。
她忍不住朝着两个“罪魁祸首”之一望过去。
晏行雪一身白衣,面无表情地在擦剑。仿佛是察觉到慕无虞的视线,晏行雪抬头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没有半份对同门的友善之情。
慕无虞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没有反瞪回去。
她完全没兴趣在大清早就和晏行雪杠上,她又不是那种炮仗,一点就炸。
不过……慕无虞摸摸下巴,她为什么看到晏行雪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冒出的是他血染白衣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心里对他的隐藏杀意已经这么大了吗。
慕无虞视线一转,看向另外一边——闻云弦正静静坐在石头上,神情若有所思。他身后若有若无的白雾,将他衬得更加清雅绝尘。
微微一怔,慕无虞脑中忽然闪出闻云弦更年少一些的样子,比现在的要矮、要瘦弱一点点,眼眸更黑、眼神更执拗......
她如此直愣愣地盯着对方,闻云弦已经察觉到。
他望向慕无虞,勾唇轻笑,并不计较。
慕无虞僵硬地转过头。
她打坐了一晚,脑袋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脑海中老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
一行人坐上飞舟,继续驶向莲沧城。
闻云弦在前方操作飞舟,坐在前排的晏行雪抱臂闭目养神,褚川则是时刻注意着四周动静。
坐在后排的祁昭昭浑身僵硬,她努力挺直自己腰板——因为慕师姐正靠在她肩膀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得稳稳撑住师姐,让师姐安心打瞌睡。
不过,早上起来的时候,师姐精神就很好,为何现在看起来十分疲乏……
慕无虞眉头轻皱,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在不安地微微转动。
被脑海中涌入的记忆惊醒,她突然睁开眼,坐直身体。
祁昭昭被吓了一跳,她看着师姐额头出着虚汗的样子,有些担心:“师姐……你没事吧?”
慕无虞呼吸有些急促,她笑得有些勉强:“……没什么事,只是刚刚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而已。”
安抚完师妹,慕无虞怔怔看着天边,一双眼中透露出些许紧张。
她记起来了——他们一行人压根没在那小林子里面安稳地度过一晚,先是被魔物拉入幻境,再见到魏阐,最后又见到个奇怪的女人。
那个奇怪的女人消除了大家的记忆?所以现在大家都一副昨晚无事发生的样子。
但是把他们拉入幻境,再治好了他们一行人的伤,消除他们一行人的记忆……这不就是白忙活一场吗。
慕无虞突然顿住,她想起那个女人似乎说了句“还没到时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因为时候不到,所以要消除他们记忆,让一切都照常吗?
慕无虞低下头,皱眉思索起来。
在她所知的第一、第二本书里,完全没有提起过这么一个长着金色鳞片、魔气冲天的女人,好像同是两百年前救出魏阐的人。
完全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人是什么来路。
而且不仅有那个女人的事,还有魏阐害死了师父的事、幻境中的事……
一桩桩事情,都快挤在在慕无虞脑海中炸开。
“师妹,你昨夜打坐的时候,有听见什么动静吗?”慕无虞犹豫着问道。
祁昭昭摇摇头,“动静?我没有发现。”
她小声说道:“但昨晚打坐后,我感觉自己精神多了,旧伤也不疼了。”
“是吗……那就好。”
慕无虞沉默,看来她也不用去问其他人了,肯定都没关于昨晚的真正记忆。
那为什么她自己会记得呢?
对了,她连上辈子的记忆、书中的内容都记起来了,昨晚的记忆失而复得好像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慕无虞叹了口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最前方之人的背影上——今日闻云弦仍是穿着沧浪色灵阁弟子服,风姿秀朗。
但以魏阐身份进入幻境的闻云弦,作为她幻境中师弟的闻云弦,初见时他疏离冷漠,相识后却又乖觉温柔。
不会像这个真实的闻云弦,戴着一副温和面具,但却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即使记忆不一样,相同灵魂的人,还是同一个人吗?
……打住,打住!别想了。
慕无虞赶紧告诫自己,那个小师弟只是幻境中的,不能当真——真实的闻云弦,可是会要了她的命,可不敢有一丝松懈。
同时慕无虞有些心虚,要是让闻云弦想起幻境中的事,他不会立即对自己动手吧?
希望那个奇怪的女人在这消除记忆这方面给力些,千万不要让闻云弦想起来那些记忆。
她微微叹气,想到另外一个方面——幻境中的自己之所以拼命护着身为魔心者的师弟,只因为他是无辜的。
而眼前的闻云弦有着无辜却被迫自尽的养母……
慕无虞慢慢握紧身侧的未明剑。
这一切根源就是《运命录》所引起的……这本误导世人的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到达莲沧城。
穿过御魔大阵,走入城门后,闻云弦开口告辞。
“闻道友,这就走了吗?”褚川一脸惋惜:“我还想与你再讨论讨论玉龙竹笛子音色之妙……”
闻云弦微微一笑:“若不是有事在身,在下也想与褚道友继续探讨……多谢各位一路关照,在下告辞。”
站在褚川身侧的慕无虞看着人走远,也没有开口说话。
褚川好奇:“慕师妹,你和闻道友先前不是认识吗?怎么这一天多你们两都未搭话,就连他离开,你也不曾开口说一句。”
慕无虞赶紧澄清:“我和他,也只比褚师兄你多见一面而已。更何况萍水相逢,也无话可说。”
最主要的就是她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永远表现出和闻云弦不熟的样子才能让对方不起杀心。
*
四人动身去往阮府。
祁昭昭第一次见到和隆宣城风格完全不一样的莲沧城,一路走过来,看得她眼花缭乱。
“师妹。”褚川靠近祁昭昭,压低声音道:“等找到医修傅无双看了你旧伤后,我们多逛一逛莲沧城。”
“会不会太耽误时间?”祁昭昭脸色有些微红:“我只是有些好奇,不逛也行的……”
褚川爽朗地笑笑:“师父都让我们多玩一玩。你想逛哪,我就陪你到哪。”
祁昭昭粉扑扑的脸颊更红了,她小声回道:“……好。”
……该说不说,褚川的行动真快啊。
慕无虞瞥了两人身后的晏行雪一眼。
晏行雪立即面无表情地瞪着她,一副不甚耐烦的神情。
……行叭,褚川在约祁昭昭逛街,晏行雪还只知道瞪人。
晏行雪你小子,输得不怨。
*
阮府位于莲沧城繁华的街道上,他们四人刚向门口的小厮说明来意,就被殷勤地迎进了阮府。
阮府老爷在厅堂中,他身宽体胖,长得十分和气。
他笑呵呵说道:“诸位小仙师是帮着送林掌门的东西是吧?”
“正是如此,我替师父来送一礼的,阮老爷。”
“失敬失敬,原来是林掌门的高徒。”阮老爷十分高兴:“我和林掌门的约定还是二十多年前定下的,没想到林掌门还记得我。”
“今年的若莲节轮到我们阮府承办,各位小仙师一定要体验体验。”阮老爷从袖中掏出四个小木牌:“这是四枚飞莲牌。若莲节当晚,可凭借这飞莲牌坐到空中的莲花雅厢上,看景看人看城,一览无际。”
……那不就是观景特等席吗?
慕无虞默默想到,那肯定不便宜。
褚川也想到这方面,他开口推辞:“我们奉师命前来,阮老爷不必如此客气。”
“要的要的,小仙师快收下。”
“这……”眼见盛情难却,褚川抬手从阮老爷手上拿出一个木牌,“那我们师兄妹等人,用一个就够了,多谢阮老爷。”
褚川从乾坤袋内取出半人高的木盒,按照阮老爷的意思放在铺了布料的地面上。
阮老爷笑得更开怀,他轻轻打开木盒盖子。
慕无虞凑上前,好奇掌门到底送了什么东西。
映入她眼帘的是,竟然是由月白玉雕成的莲花石雕,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阮老爷摸了摸胡须,笑道:“当我还是愣头青的时候,居然撞大运碰见林掌门。那个时候一穷二白的我,说将来要举办若莲节,林掌门也没有看不起我,他说会亲手准备贺礼等着那一天。”
他感慨:“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咯。”
原来掌门的爱好居然是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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