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并不算是个研究员,他更像是一名医生。
在洛兰蒂斯时他是贺晴的主治医生,为他研究解除缪斯的方法,也为了贺晴那破烂身子操碎了心。
非要说的话,他们算得上是相见恨晚忘年交。
住在凯特那个小诊所时,贺晴经常会观察凯特,凯特作息规律,早起时会耐心打理自己花白的胡子与头发,选一套得体的服装,去隔壁花店买一束花。
贺晴觉得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帅哥,毕竟他瞳孔深邃,脸上没有肉,老了后皮肤松弛,全靠着骨架撑着,却并没有瘦骨嶙峋的感觉。
他的生活很有乐趣与韵味,完全看不出是个七十几的老头,再加上他风趣幽默的个性,地下诊所周边的人与他都处得不错。
贺晴经常吐槽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追。
但是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事业的凯特医生,到现在仍是孤身一人,贺晴从他那里套不到任何八卦,唯一知道的就是莱恩纳是他的学生。
凯特与他聊得最多的,是他为其奋斗一生的事业。
“我曾经花了五年的时间,就为了钻研一个符号,我需要知道这个符号的定量标准,是只有这一个,还是可以通用,我做了大量的实验,花费了很多时间,最终才确定这个符号的定量标准是可以通用的,它并不特指。”
他聊起这些事时,浑浊的眼睛总是看着炯炯有神,面上挂着回味的微笑,认真且不容亵渎。
真的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五年啊,这就是我们的精神。”
“可是,我研究的初心,是为了给后人铺路的,是为了让他们不会在这条道路上犯错,因为我已经给他们将所有错误试完,得出了一个最正确的。”
凯特叹了口气,他是实验室启动时的第一批人员,实验室造就的所有罪孽都该有他的一份,他日日夜夜为这些事情忏悔,以至于几十年不愿返乡。
他实在没有勇气踏上旧日纯净的故土,也没有脸面迎接来自家人的审问。
“我们开始研究,是为了争取人类的共同进步,却绝不是仅仅只满足自己的私心与好奇心。”
或许是离得太近了,贺晴经常会看见这个外表总要保持光鲜亮丽的绅士在夜晚哭泣,手中持着神像抵在额头跪在月下悼念着什么。
贺晴从来没有听清过,他总是离得很远,从未上前打扰,他只是从与凯特的只言片语里去理解他心中的那片阴影。
“知道的多了并不是件好事,知道越多,看的越广,野心就会越大,能否控制自己就变得至关重要。”
“可是往往野心要强于良心啊。”
“您说的是您的学生?”贺晴询问道,他总觉得这些话中有着很明确的指向性。
凯特面上有些怀念,还有些悔恨,可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语态平静的回道:“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就是野心太大了。”
贺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您可是在替您的学生忏悔?”
听到贺晴这个问题,凯特脸上明显有惊讶一闪而过,不知是在疑惑贺晴为什么会这样想,还是惊讶贺晴居然知道他的那些小秘密。
但也就只有这点惊讶而已,他已没有再去纠结或探究的精力了。
如今也不过只是个无名医生。
“他我现在治不了了,但如果这个世界病了,我会奋不顾身前去医治,我把实验室的机制告诉你,是希望你提高警惕。但我更希望你不要逞强,世界发生危难时,总有更专业的人挺身而出,你一定要先顾好自己。”
——
真是个温柔的老头,贺晴迷迷糊糊间脑中响起了凯特的声音,以至他神思回笼,感觉到了周身攒动的人影。
粗略估计在三人左右,身下的触感冰凉坚硬,对贺晴来说很熟悉。
虽然有了片刻意识,贺晴却动弹不得,他被打了麻醉剂绑在了手术台上。
“嗬额。”
贺晴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吟,正在操刀的付西明瞧了一眼,似乎是看出他有了意识,忽然说道:“我曾在你的身体里,种过一块芯片。”
芯片?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块芯片,凯特医生也没有检查出来?
“这块特殊的芯片是我研究的成果,只有特殊设备才能检查出来。”
……也是,这人向来擅长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追了你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取出这块芯片,你最好别动。”
他要是能动就好了。
付西明轻笑了一声,实在有些像自言自语,旁边的副手瞥了他一眼,估摸着也觉得他奇怪。
不知道付西明究竟给他打了些什么东西,贺晴耳边时不时会有机器的嗡鸣声,在这嗡鸣声中,他散乱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渐渐地失去了感知。
等到贺晴再次转醒时,剧烈的疼痛和麻木伴随着全身,使他缓了许久才睁眼瞧去。
平平无奇的四方白墙,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四周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见不到任何人影,贺晴勉强撑手坐起来,低头看了眼身上紧缠的绷带。
“这个人渣。”贺晴低声骂了句。
不知道是从哪里取出的芯片,绷带缠住了他整个胸腹,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又缓了会儿劲后,他开始迅速搜寻四周,离他不远处的操作台上还有没清理的血迹与工具,贺晴在操作台下找到了一套病服穿上。
手术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取了下来,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找到他的耳夹,然而他往病号服的口袋里一摸。
那冰冷闪着特殊光泽的小东西正正好好的躺在他的手中。
贺晴来不及疑惑,戴上耳夹后就快步往外走去。
还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他必须在莱恩纳转走核心之前将东西放进去。
就算他对药品的代谢很快,但两个小时实在太极限了。
主要还是他并不知道付西明追着他的目的是因为在他体内藏了东西。
所以虽然成功被付西明带进来,可未知使他失去了主动权,导致他的行动滞后了太多。
在脑中回想着模糊的结构图,贺晴靠墙缓步行走着,在绕过一圈回到原点时,他发现这层完全与其他地方隔开。
他粗略看了一眼电梯旁的地图,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个地下二层,之前走楼梯只能下到一层,倒是让他忽略了直通地下二层的电梯。
而且他从地图上推测,他所在的区域只是对应1号医疗所,而根据之前防护图里的结构,整个地下应该是完全连通的。
不过还好,核心区域离得并不远,只是要进入控制台需要安检。
贺晴摸索了一遍后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返回了之前的房间。
他所在的房间有个通风管道的入口,他可以从那里越过安检,进入控制台所在房间。
只是……这样的大动作一定会让缝合的伤口崩开。
最后贺晴在房间里找到了止血药,包了几粒放在兜里,然后多缠了几圈绷带,以防出血渗透。
为了防止无意识出声,他还咬了块纱布,三分钟后他就进入了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自成一套架构,四通八达,他没有地图,只能凭着其他信息进行推测,靠着方向感往核心控制台靠近。
绕了好几个拐角后,终于到了离控制台最近的一个出口,在房间天花板边缘。
冷汗从下巴滴落在管壁上,贺晴从缝隙中看到了控制台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四十八分钟。
他侧身躺倒缓了口气,将口中的纱布缠在了手上,然后拿出了两粒止血药生嚼咽下。
苦涩的药味在嘴里蔓延,贺晴提起精神从兜里摸出把多功能小刀,开始撬出口的铁栏。
东西是跟耳夹一起放在病服口袋里的,他并不清楚放东西的人有何用意,只是目前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在剩最后八分钟时,铁栏成功被撬开,他轻轻将铁栏移位,探出头查探了下附近人员动向,只有门口安检处有个值班的人,临近深夜,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刻。
实验室机制中有一条规则,核心区域不会允许无关外人踏入,也就是说雇佣兵保安等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倒是方便了贺晴。
他悄无声息地从管道出口爬下来,因为肌肉紧绷,落地的一瞬间疼痛直击心脏,捂住痛呼时差点咬到舌头。
贺晴在被值班的人察觉前就地一滚,滚到了控制台后面,躺在地上利用冰冷的地面给他流动的热血降降温。
又吞了两粒止血药后,贺晴一边算着时间,一边往主机口挪动。
在靠近主机口时,他用小刀将耳夹敲开,取出了里面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但是他要操作主机运行的话,一定会暴露在值班的人面前。
贺晴盯着那边的人看了一会儿,计算着暴起击中那人的概率,还有得手后如何全身而退。
最后三分钟时,安检口响起了警报声。
贺晴当机立断从后面滑出,操作着主机口将芯片塞了进去,然后迅速返回,被他经过的那片地板明显比其他地方要亮些。
刚刚匆匆一撇,他看见了安检口有个胖胖的身影,来不及听发生了什么事,他直起身蹬着墙一跃而上,然后在明显的惊呼声下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地离开了那里。
之前的房间他已经不能回去了,1号医疗所的区域他也不能待,他只能通过通风管道去到其他区域,找到回到地面的办法。
身上没有通讯设备,除了多功能小刀就只剩下几颗止血药。
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清楚他放入的芯片起了多大作用,贺晴除了在昏暗憋屈的管道中爬行外,做不了任何事。
此刻的他,是真的犹如身处一座暗无天日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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