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夕眼睛亮了一下：
“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一点嘛。是的，那些特例者，七十七世早派亲信接触过。至于那些高层……别忘了，她可是强制性读取了几只高层的记忆，面对危机时高层们要怎么做、会怎么做，早在那时七十七世就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儿，闻夕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还记得博奇对许诺的研究解读吗？”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记得。”
“那你猜猜，为什么地下混乱了一十八天？”
我皱起眉头，努力将过去与现在逐一串起。
在地下时，七十七世特地纠正许诺的那句：
——“是独属于八世的永生计划。”
为什么要强调“独属于”？
“因为……”我顿了顿，说出心中的猜想：“七十七世在完善她的新永生之法？”
“是哦。”闻夕颇为满意地继续说道：
“一十八天后，新王登基。高层试图用新王来安抚民众情绪。但可惜，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七十七世的亲信，在这一十八天里，借着混乱拿到了八世的夺舍机，并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进，变成了真正的永生机。”
“于是，在新王登基这天，七十七世启动了永生机，让所有博奇全部肉/体堙灭，变成了现在的Bogey。”
“至于你……”闻夕抬头看向许诺：
“三七送的书，似乎是博奇语教材，你听懂了博奇们的议论，认为博奇心思全在政治上，对你的解读毫无进展，于是你越狱出来打算趁乱逃走。”
“但你在逃跑的路上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认为七十七世一心要毁灭地下，于是你多此一举地返回，决心阻止七十七世。”
许诺从鼻尖发出一声轻笑：“所以七十七世才叫我「背叛者」吗？”
“是哦，她自认为对你不错，你却要阻止她，甚至还要延续博奇们的悲惨命运。”闻夕露出一抹假笑：
“但你没能阻止成功，而且……你也被bogey化了。”
“什么叫……bogey化？”
“现在的Bogey。需要被理解和被传播的……全新形式。”闻夕上下打量了眼许诺：
“不然，为什么从那之后，就有很多人看不见你了？没人能逃得过永生机，包括你。但你有生无死，所以你依然有肉/体。”
闻夕饶有兴趣地盯着许诺的脸，半晌，他似乎意识到许诺没什么情绪也不会有太多面部表情，这才又悻悻开口：“我说完了，你的第三问题是什么？”
许诺有些愣神，思索半晌道：“我的第三个问题是……祂们是终极智慧吗？”
“是。”闻夕拿起手机，继续刷动着：“你的问题问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既然这样……”我忍不住开了口：
“那你为什么花那么大功夫去传播博奇、变成终极智慧？我不认为你对成神有这么大执念。”
闻夕沉默了一会儿，他眼睛微眯，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认真回答我。
最终，闻夕懒洋洋地放下手机，斜眼瞥向我：“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体验过濒死吗？”
出乎我的意料，闻夕竟真能和我好好说话。
“没有。”
“我体验过。”闻夕躺在病床上，缓缓闭上双眼，他的手指在床边轻轻游转：“那是一段非常奇妙的经历。那时，我变成了一条鱼。”
“鱼？”
“是的。”他的声音柔和而缓慢，像是在回味那段不可思议的时光，“身体轻盈、无需呼吸，只要用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游出数米。海水包裹着身体，像怀抱着春日的暖风，温暖又舒适。”
闻夕说这话时，满脸享受，就仿佛他真的变成过鱼，真的体验过在海洋里徜徉的感觉。
“但可惜，体验时间并不长，仅仅几分钟，我就变回了人，变回了闻夕。”闻夕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那时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类的身体如此笨重，笨重到连呼吸都需要花费无比巨大的力量。于是我开始厌弃人类的身份，想要尝试着再次成为一条鱼，可惜，接连两次都失败了。”
我情不自禁地皱了下眉，这孩子的精神状况比我想象得还要差。
闻夕没看见我的表情，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失败的结果就是，我身边一切可能会伤害到我的东西全被收了起来。住家保姆会借着打扫的名义，时不时观察着我的情况。每日服用的药物里开始多了几粒会让我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东西。”
“是抗抑郁的镇静类药物吧？”我猜。
闻夕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没病，我只是想变成条鱼。”
我没有接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他的后话。
闻夕想了很久，终于又开了口：“后来，大概一个月后吧，那天晚上我有些失眠，可能是因为我白天故意把药吐掉了吧。总之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在我的床底下。叩、哒哒、叩、哒、叩……大概是这样的声音……吧？”
闻夕自暴自弃般地抓了下脸：
“我描述不出来，总之这声音像是通过声带发出，但却绝对不属于人类。我那天本打算进行第三次变鱼计划，但因为这个声音，我暂且搁置了，我打算在那之前，先找找这声音的来源。”
“于是我悄悄地、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地从床上起来，然后猛地看向床底……”
我下意识往病床底下瞄了一眼：“你看到了什么？”
闻夕扭过头，盯着我的双眼，慢慢咧开嘴角：“博奇，Bogey。”
“博奇？你没有理解过博奇，你就能看得到？”
“我不仅能看见，我还能和她对话。”闻夕略有得意地撇了下嘴：
“博奇告诉我，我那时成为鱼，其实是短暂体验了下终极智慧。我后来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濒死并不是成为终极智慧的正确钥匙。”
“哦，不过，因为我曾短暂的接触到了终极智慧，所以我无需理解就可以看到博奇，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也能看到他。”
“许诺？”我顺着闻夕的目光看去，过往的一切像拼图般慢慢拼合。
但我还是忍不住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问道：
“你第一次见到博奇时，就没有怀疑过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
“没有。”这下轮到闻夕不解：“我又没病，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我不禁佩服起他来，想想自己，哪怕许诺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都怀疑过他是不是我的幻想。
相比起来，闻夕的精神力过于强大，强大到别说我，连大多数成年人都会自愧不如的地步。
“而且博奇可以传播，我想要证明这不是我的幻想，只要多传播给几个人就好了。传播之后，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大脑有了变化，我没有刻意训练，思路却变得越来越清晰，我没有大量阅读，知识却变得越来越丰富……我想，这些变化也足以证明这不是我的幻想了。”
我咂了咂嘴：“你这也太主观了吧？”
听我这么一说，闻夕立刻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鄙夷表情：“聪明的一大特征就是，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你察觉不到，是因为你蠢，不是因为别人‘主观’。”
我：……
见我吃瘪，闻夕莫名心情好了起来，他别过头，嘴不带停地继续说着：“你没变过鱼，当然不知道当鱼的感觉，同样的，你连博奇都没怎么接触，当然不知道变聪明的感觉。我那时好心让你体验体验，结果你居然防着我。”
我懒得搭理，只回了他两个字：“呵呵。”
不知是我的回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还是说闻夕此人多多少少沾点m，见我一脸不爽，他反而收起獠牙，话锋一转跟我闲聊了起来：“你专程跑来，不是来看我的吧？你其实还是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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