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鲜血从柏德利的眼眶涌出，顺着下颌滑落。
姜嶷蹙眉看着这突发的一幕，覆盖在手背上的大掌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带着温度的血液径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姜嶷的手像是被灼烧到一般，颤抖了一下后快速收回到身侧。
被柏德利砍伤的纸人像是有生命力般，投映在窗纸上巨大的黑影抖动着往后退了一步。
柏德利抓住这短暂的一秒，强忍着疼痛弯腰跨到傅屿南身边的位置。
钻心的疼痛感让柏德利生不如死，他毫不迟疑的打开商城购买了一瓶恢复药水喝下去。
姜嶷有轻微的洁癖，但这时候哪顾得了那么多，他脑海里回想起谢琳琳先前说的话来：“商城里出售的物品都是跟游戏剧情息息相关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刷新，需要在特定的某个点才会激活出现......”
姜嶷目光落在柏德利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上，心神一动快速打开了控制面板，刚进游戏时空空如也的商城里果然出现了不少物品。
匕首、铁锹、符篆、蜡烛、恢复药水......每一件商品下方标注的价格不一，有密密麻麻的使用介绍。
神奇的是只要玩家心神一动，根本无需去阅读便也能在瞬间明白物品的使用途径和一些注意事项。
也是，在这生死关头才刷新的商品要是还需要时间慢悠悠的研究，只怕人都凉透了还没读完那一长串的介绍。
姜嶷快速扫了一眼面板右上角的积分，每个玩家进入副本后可获得的初始积分为两百，而商城里看起来最为有用的匕首售价为八十积分，恢复药水为五十积分，柏德利在短短的十多秒里购买了这两件东西，也就花掉了一百三十点积分。
纸人被匕首砍伤往后退的时间里，冷白的月光再次透过窗纸，姜嶷偏头借着月光将柏德利的状况看了个大概。
喝完恢复药水后柏德利眼眶鲜血涌出的速度慢了不少，他抬手捏住了插进眼眶里的断指，纸糊的断指随着他巨大的力道被他紧紧地捏成一小团，黄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随即姜嶷看着他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勇气将断指从眼眶里直接拔了出来。
柏德利将扁平的断指往旁边一扔，抬手将购买的恢复药水直接倒入眼眶。
又是五十积分？
姜嶷来不及思索其他，一墙之外的纸人再次移动，沙沙的响动愈发清晰，窗纸上破了洞的地方再次出现一只黑白分明的眼。
身旁的柏德利粗重的呼吸声骤然消失，诡异的僵持再一次袭来，不知过了多久，缝隙里的那只眼没有在房间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墨点般的瞳孔收缩了两下后忽然一闪不见。
姜嶷麻木的神经略一放松，余光看到黑乎乎的缝隙里投进一丝月光，刚打算松一口气，一只指甲盖被涂得乌黑的惨白的手指再一次探了进来。
那手指不像攻击柏德利时那样迅猛坚决，像是没有方向般弯曲，指骨开始在窗板上刮擦起来，发出喀吱喀吱刺耳的声响。
纸糊的手指在无限生长，短短的几秒便已经有了十多厘米长，在抠刮窗板的同时朝四方探索，似乎知道房间内的人就藏在窗户底下。
姜嶷屏住呼吸，视线快速的在房间里扫视。
灯下黑的计策显然在柏德利消失的那一刻便失去了效用，照这样的情况下去，顶多一分钟，那根手指便会生长到能触摸到紧靠在墙角他们。
柏德利距离木质的大门最近，眼见情况不对，他佝偻着身躯缓慢地朝着大门移动。
寂静的夜里一丁点动静都格外明显，微弱的动静被窗外的纸人捕捉，窗板上抠摸的手指停止了动作。
——
不能这样等死。
一个念头出现在姜嶷脑子里。
他和谢琳琳两人被堵在墙角位置，要是那根手指突然发动袭击，他们就只有顺着左边的墙壁往前跑这一条路，可他们的身形一旦有任何动作的话，那必定会被纸人盯上，从柏德利的刚才的反应来看，被纸人盯上的人估计会被某种特殊的力量限制无法行动，那时候可真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无反抗的机会了。
姜嶷永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那种绝望的境地。
趁着纸人手指和柏德利都静止不动时，姜嶷凝聚心神打开了商城。
其实早在进屋之前他便对当下的情景有了大致的猜想。
传闻中，倘若给纸扎人画上眼睛，纸扎人便会被赋予灵气，引鬼上身。
‘纸人点睛’向来都是民间禁忌。
姜嶷第一眼看见屋外立着的红男绿女时还有过疑惑，想着副本里的世界可能没现实那么讲究，但眼下所发生的一切，显然推翻了他的想法。
姜嶷的目光落在售价为十积分的蜡烛上，还没等他确定购买，余光里柏德利紧握着匕首的手悄无声息的朝着身侧的傅屿南靠近。
他在干什么？
柏德利的手转了一个方向，匕首刀尖位置朝上，手柄位置朝着墙面——
不好！
柏德利要祸水东引！
利用声响将纸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三人身上。
“咚”的一声敲击声宛如惊雷在傅屿南耳边炸开来。
砰砰砰！
那根涂黑的手指扣着窗板疯狂的晃动起来，纸糊的身体砸向单薄的窗板，却像是有千斤重般，没两下窗板便摇摇欲坠起来。
姜嶷感受着墙壁传来的震动，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破旧的木头窗板根本抵挡不住纸人的撞击，几下过后“嘭”的一声四分五裂的飞溅开来。
从柏德利故意制造出声响到纸人砸破窗户，这一切发生仅在几秒之间。
柏德利趁着这机会身形敏捷从地上一滚，顺利的到达另外一边安全的角落。
纸人的头还没从破洞里探进屋内，那根惨白的尖指便以一种破风速度朝着靠在窗下三人刺过来——
姜嶷目光一凝，从商城购买的红烛出现在手中。
蜡烛无火自燃，两簇橙红的火光照亮一角天地。
纸人黑色如利刃般锋利的指尖堪堪停留在距离傅屿南太阳穴一厘米的位置。
谢琳琳一直强压着的恐惧在看清这一幕时彻底被释放，娇小的身子抖得似筛糠，手脚并用朝着前方爬离。
纸糊的手指在蜡烛亮起的一刻像是受到了不可承受的刺激，速度极快的从破洞里退出房间，黑色的巨影也随之消失。
姜嶷的目光落在傅屿南手中的蜡烛上，对方显然和他想到了同一处。
傅屿南面不改色的举着蜡烛起身，视线漫不经心的扫了姜嶷一眼。
姜嶷：“......”
他好像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丝赞赏，可不等他再探究，傅屿南已经举着蜡烛站在了被纸人暴力砸开的破窗前。
姜嶷收敛心神，不再纠结，也上前了一步，两根蜡烛的光亮勉强将院子里的黑暗驱散两分。
从两人的角度只能看见飘动的挽联、丧幡和位于右侧方的一个穿着红色袄褂纸人的一侧身体。
院子里一片宁静，纸人面朝大门一动不动，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只是一场梦。
两人谨记着中年妇女离去时所说的不能离开灵堂，谁也没有贸然的探头查看外面。
谢琳琳无意识的后退撞到用来支撑棺材的木架上，短促的惊呼了一声，即刻弹开从地上爬起来，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惊恐的看着黑得仿佛能将人灵魂吸入其中的棺材。
姜嶷举着蜡烛转身看她，谢琳琳失焦的目光落在蜡烛火苗上，被吓散的精气神像是被一点点聚集起来。
“哥...哥哥。”谢琳琳的声音低哑虚弱，但还是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你是怎么知道蜡烛可以用来对付门外的那东西的？”
谢琳琳实在是好奇，早在纸人身影出现在窗户上的那一刻，商城的道具就已经被激发，她犹豫太过害怕，一直关注着，是第一个发现道具刷新的人。
但她来回选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一堆眼花缭乱的物品中哪一样能用来对抗窗外的纸人。
纠结了好一会，她的注意力也放在了锋利的匕首上，毕竟在一堆符纸药水铁锹里，它看起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蜡烛的功能介绍下只有简单的‘照明’两字，注意事项却是一大堆，燃烧速度极快，仅有三分钟，再次购买积分成倍增加等......
姜嶷耸耸肩，“瞎猜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听傅屿南的回答。
果不其然谢琳琳的目光转移到站在窗前高大挺拔的身影上，傅屿南偏头看了一眼瑟缩在墙角，浑身被血浸染的柏德利。
在游戏副本里为了保全自己用其他玩家做替死鬼的人不在少数，傅屿南在前面两个副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如此明目张胆当他面动手的，柏德利倒还真是头一个！
危机暂且解除，柏德利紧握着匕首扶着墙壁站起来，面上浮现出短暂的愧疚和心虚，见屋内三人的视线都投射在自己身上，他狡辩到，“...我...我不是故意的，眼睛实在太痛了手臂痉挛才碰到了墙壁......”
姜嶷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柏德利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要脸的程度还是让他小小的讶异了一下。
不是故意的？
若刚才他和傅屿南购买蜡烛的速度晚了一秒，那他们蹲在窗下的三人此刻恐怕早已经凉透了。
从小的成长环境让姜嶷很早就明白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和不择手段这些道理，生死关头为了保全自己，牺牲他人乃是人之本性，他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但，若是别人将他当做垫脚石替死鬼，他不介意悉数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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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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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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