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仓库一事，叶野又窝在保安室水了将近半个月，任务进度再无半分进展。
但眼下，任务不是最要紧的，存款告急才是最要命的！叶野都要吃不上饭了！
叶野捏着手机，对着屏幕上的余额左算右想，他都感觉自己很难度过这个月的最后一星期。
53.2，不谈其他的开销，一天就是7.6的伙食费，一顿饭的预算就是2.53。
叶野现实世界是程序员，他也考虑过接点外包挣生活费，但外包工作不好找、周期长，一时解不了他的燃眉之急。最致命的是，他连电脑都没有。
五六点的街道逐渐沸腾，戴着小黄帽的外卖员骑着电动车横冲直撞，飞驰而过带起一阵饭香，打着转钻进叶野的鼻子里。
到饭点了。
叶野打开外卖软件，艰难地一家一家滑动。这家卤味好吃，起送价20、这家套餐还送莲藕汤，最便宜的套餐37、这家奶茶奶味很纯，光配送费就5块……
叶野点开一家15块的汤粉，手指头悬在付款键上微微颤抖。
“你点外卖不领优惠券啊？！”
忽然一阵黑影刷地夺过他的手机，划划找找打开一个公众号领了8块钱大额优惠券，又绑定了银行卡拿到优惠价。
最后付款金额显示1.7！
叶野的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小星星，崇拜地看向江闰，“你是天才吧！”
江闰被叶野崇拜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故作淡定地踢开塑料椅坐下，口气不屑地说，“你家都破产了还改不了少爷病，花钱真的大手大脚的，怪不得住那破房子。”
“没人教我这些……我家也才破产半年，我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称职的穷人。”
现实世界的叶野也一样，明明工资不低，但每个月都存不下一个子儿。
“诶，你怎么知道我家……”
叶野还没问完，江闰就急忙转移话题。
“你就一个人值班呀？我记得你不是说过还有个老保安带你吗，来这么久都不见人。”
说曹操曹操到，张叔拿着一面蒲扇悠哉悠哉地踏进保安室。
“这就是张叔。”叶野跟江闰介绍。
江闰扭头看清张叔的脸，脸色骤然变得怪异。
“小浩，还没吃呢？”
张叔估计是又想来蹭饭，但发现没赶上时候，语气有点失落。
叶野乖巧地应了一声，解释道，“对啊，今天点饭晚。张叔，你吃了不？”
“吃了！吃了肉末茄子和酿豆腐。”张叔看今晚没饭蹭，又转身离开。“你好好看着，我先走了。”
“再见，张叔。”
张叔走后，方才沉默的江闰才低声道，“你知道吗？仓库那场大火不只烧死了两人。”
“什么意思？”叶野汗毛冷竖，他隐隐对江闰接下来的话有了猜测。
“还有一个人，张叔平，小区的保安。”
江闰打开手机里的相册，翻出一张保单的照片递给叶野。
“张叔平在李赫这买过保险，五年前因为宿舍失火赔付过保费。现在看来，就是仓库那场大火导致的。”
叶野看着保单上张叔黑白的头像，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我们去找张叔吧。”
江闰低头注视叶野闪烁的长睫毛，答应道，好。
他们立马跑到员工宿舍，发现张叔的房间没锁，但狭小的单间空无一人。
“这老鬼会去哪呢？”江闰迷惑地坐在单薄的铁架床上。
房间可以说是一览无遗，一张铁架床，角落里摞着红色塑料桶和塑料盆，衣架上挂着几个掉漆的衣架，再没其他装饰。
叶野突然想起那晚方明让他给张叔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电视声。
可是，张叔的宿舍根本没有电视机！
“江闰，你看看保险受益人是谁！”
“好，我看看。”江闰立马从口袋抽出手机翻。“找到了！汪美萍，张叔平的妻子！”
“能查到地址吗？”
“应该能……真有！”
……
穿着保安服的大爷在一间老房子外晃悠。
老房子在一楼，有心人撑着窗户就能看清屋里人的一举一动。
张叔趴在窗户边，双脚离地飘在半空中，他脑袋一边往里望一边念叨。
“这老婆子菜又忘了放盐了吧？”
电视声填满寂静的屋子，老婆婆筷子一顿，又起身往黑白遗照前的肉末茄子和酿豆腐里倒盐。
“算你有良心，我最近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祭祀案台的菜像是复制粘贴，凭空出现在张叔手上。
“今天的酿豆腐还算能吃。”
张叔狼吞虎咽，几口就把三块酿豆腐扫光。
“张叔。”
张叔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180度扭过脑袋平静地看向叶野，“来了，今晚看到你身边坐着那卖保险的，我就猜到你会知道。”
“张叔，屋子里的是？”
张叔回头看着屋里被综艺逗得咯咯笑的老婆婆，“那是我老伴，有老年痴呆症，我死后时不时就来看看她。”
叶野看见张叔眼里闪着不舍和温情，他问，“你怎么不进去？”
“你忘了？鬼开不了锁。这老太婆其他没记住，就记住我死前叮嘱她的锁好门。这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张叔，我能帮你开门，但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说吧，你这段时间我从来没好好带过你，这当是我最后一次带你了。”
“张叔，你是怎么死的？”
张叔自嘲一笑，“你知道的，我总跑回宿舍睡大觉。那晚，我没好好巡逻，提前跑回宿舍睡觉了。睡太死，直接在睡梦中活活烧死了。”
”但也算是我活该，本来那晚方明进不来的，他给我塞了点钱，我自己把他放进来的。哎，还害了那姑娘。“
叶野想起每次方明找自己开门，都会往门缝塞纸钞，原来是他生前的习惯，心中有些许百感交集。
“有一晚，方明让我电话给你，你为什么让我给他开门？”
提起这件事张叔就生气，提起嗓门骂道，“我说的是一定不要开门！绝对是方明那龟孙扰乱了我的话！他之前让别人开门，就耍过这一套！”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走吧，你有什么想说的我来替你说。”
“咋进去？”张叔疑惑地问。
“我这身不是白穿的！”叶野骄傲地抖落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保安服。
……
门铃久违地响起来，汪美萍警惕地走到门边问。“谁啊？”
“我是小区保安，来做住户调查的。”
汪美萍从猫眼里看到一个身穿保安服的年轻人，长得乖巧体面，不像是坏人。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打开了门。
“小伙子，什么事啊？”
“阿姨，不好意思！小区正在做住户调查，可能需要耽误您几分钟时间，都是些很简单的事项，你随便回答就好了。”
汪美萍看着年轻保安真诚的大眼睛，想着年轻人也不容易，心软地答应了。
张叔站在汪美萍跟前，他专注地望着她，而她却看不到他。
“你快问问我养的那几盆金盏菊死了没！”张叔激动得手舞足蹈，胳膊掉下来一根。
“请问您是否有打理绿植的习惯？”
汪美萍指着屋里两盆长得娇嫩的金盏菊，“有啊！我每天早上一起来就给花浇水。我脑子不好使，我就专门定了闹钟提醒自个，不然那老爷子又要念了！”
“儿子过得怎么样了！”
“请问您还有其他亲属吗？”
“有啊！我儿子，在外地工作，每年过年过节才回家，他今年还要带女朋友回来呢！”
“我藏了点私房钱在床底……”
“额……”叶野卡壳了一秒，脑瓜子转得飞快。“您是否有定期检查床底卫生？这个是出于对独居老人的身体考虑，床底特别容易藏污纳垢、积攒灰尘，睡得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您多注意注意！”
“这我还真没注意过！我过会就去打扫打扫！”
“小伙子，还有其他问题吗？”
汪美萍被问得有点疲惫，心里惦记着饭桌上的菜，温柔地试探着结束话题。
叶野见张叔久久未出声，这才发觉张叔飘到饭桌边上。
象牙白的岩板桌面上摆着一碟肉末茄子和酿豆腐，饭桌正对面是一个祭祀案台，上面放着一张张叔的黑白遗照，桌案前摆了同样的两盘菜，还有一碗堆成圆弧形的白米饭。
张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饭桌上的茄子，又塞了一口酿豆腐，食物化在嘴里，没有味道。
“真难吃，这老婆子光顾着给我倒盐，把自己忘了。”
“太难吃了，吃了四十年了，还是这么难吃。”
张叔带着笑意喃喃道，苍老的脸流下两行泪水。
“小浩，你跟她说，她做的饭难吃，茄子记得先炸一遍，酿豆腐里的肉要先腌制一下，加点五香粉。”
叶野这次没再加修饰，直接把张叔的话复述了一遍。
“阿姨，有人说你做的饭难吃，茄子记得先炸一遍，酿豆腐里的肉得加五香粉腌制。”
汪美萍听完手脚微微颤抖，转头看向那张黑白遗照，浑浊的眼睛转着莹莹的泪水。
“叔平，是你吗？”
饭桌旁的张叔早已消失。
......
叶野出来时，就看着一大高个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划拉出一个小人。
江闰抬眼看到叶野，嗖地站起来，用力地在泥地上跺两脚，把小人抹平。
“你出来啦？咋样，和任务有关系吗？”
叶野摇摇头，心情有点惆怅复杂，“没有，就是一对很平凡的老夫妻。”
“不至于哭丧着脸吧，反正还有时间，我等着抱你的大腿。”江闰以为叶野是因为没找到任务线索才失落，语气生硬地安慰他。
一路上，叶野都没有说话，回到保安室就端起那份价值一块七的潮汕汤粉往嘴里塞。
“都凉了！别吃了！”江闰一把夺过叶野手里的粉，虽然大夏天不至于冰凉，但粉过长时间泡在汤里，都坨成一坨，看得人没食欲。
“我没钱。”
叶野语气带着点小可怜，低下头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和线条圆润的下巴，江闰心底直发软。
嘴巴比心更实诚，抠门的江总说出那句让他此生追悔莫及的万恶之源。
“哥请你。”
清脆的金币声哗啦啦地流走，仿佛是钱包打破时空带来的警告。但江闰无动于衷地盯着叶野弯弯的眼睛，他想，笑得真好看。
江扒皮花钱的命运就此转动[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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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小区保安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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