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他怎么能以如此窝囊的方式死去?饥饿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冷静下来。必须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他缩回身体,准备另寻出路时,一道轻微的“咔哒”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九艉的身体瞬间绷紧,他闪电般地缩回水体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一线昏黄的、来自走廊的光芒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在地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光带,然后,那光带随着门的开启而迅速扩大,将一个矮小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是那个混血小崽子。

苗苗噘着嘴,小脸蛋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浮肿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地冲进来,而是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小小的肩膀耷拉着,浑身都散发着委屈和不高兴。他反手将门轻轻关上,房间再度被幽蓝的寂静笼罩,径直朝着水族箱走了过来。

苗苗抱着一个对他来说不算小的瓷碗,踮着脚,费力地凑到水族箱的边缘。他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手臂伸得笔直,手腕都在微微颤抖,生怕一个不稳就把碗里的东西洒在地上。幽蓝的光线照在他泫然欲泣的小脸上,将他长长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湿润的微光。

“二宝,你这个坏宝宝。”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在呜咽。随着他手腕一倾,一股带着咸腥味的水流混杂着许多细小的、蠕动着的黑影,哗啦一下被倒进了水族箱里。是活的章鱼苗。

那股食物特有的腥气,如同最猛烈的兴奋剂,瞬间击中了九艉。

他那因饥饿而迟钝的神经猛地抽紧,几乎是本能地,他那小小的身躯化作一道红色的残影,从阴影中激射而出。

他不再是那个静静悬浮的观赏物,而是一头苏醒的、微缩版的顶级掠食者。蹼爪迅猛地探出,勾住试图逃窜的章鱼苗,看也不看就直接塞进了嘴里。那软韧的、充满生命力的口感在唇齿间爆开,让他因饥饿而蜷缩的胃得到了片刻的抚慰。他一边疯狂地追捕着四散的食物,一边发出了一连串急促而尖锐的音节,那声音穿透水波,在苗苗听来,意思清晰无比:

“人,死了?”

“你不要这样说!”苗苗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啪”地拍在厚重的玻璃壁上。整个水族箱都嗡地一声震颤起来,水波激荡,让九艉的捕食动作都为之一顿。苗苗的眼眶更红了,“那是苗苗的爸爸!”

九艉停下动作,悬浮在水中,嘴里还嚼着半只章鱼。他歪着头,红眼冷漠地审视着玻璃外那个气鼓鼓的小家伙,然后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不解的鸣音。

“不像。”他用最简单的方式陈述着事实,“你们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血脉的。”

“坏二宝!”他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把心一横,将整个小手臂都探进了冰冷的水里,胡乱地搅动着,试图抓住那条让他又气又怕的二宝。

水花四溅,九艉却像一道滑不溜手的闪电。苗苗的手臂在他看来笨拙而缓慢,他只需轻摆尾鳍,就能轻松地从指缝间溜走,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甚至还绕着那只搅动风云的小手转了一圈,像是在戏耍一个不成气候的对手。

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他,爸爸又躺在医院里,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冲垮了苗苗最后的防线。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抽回**的手臂,豆大的泪珠从他浮肿的眼眶里滚落。然而,那些泪珠在离开他脸颊的瞬间,就在幽蓝的光线下凝结、硬化,变成了圆润而富有光泽的固体。它们砸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发出的不是水滴的“啪嗒”声,而是一连串清脆又悲伤的“叮咚”轻响,散落一地的珍珠。

他哽咽着,用带着哭腔的、破碎不成调的嗓音,对着水中那个冷漠的身影哀求道:“你不要……不要伤害我的爸爸……好不好?”

腹中的饥饿感被暂时压制,九艉那被本能驱使的狂暴也随之平息。他悬浮在水中,嘴里还残留着章鱼苗鲜活的韧性,红色的眼珠漠然地注视着玻璃外的世界,倒映着那个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小身影。

他游至玻璃壁前,冰冷的蹼爪轻轻贴上厚重的玻璃。从他的视角看出去,苗苗那张浮肿的小脸被水波与玻璃折射得有些扭曲,像一个巨大而悲伤的鬼脸。他其实并不明白,这个身上混杂着人类与人鱼气息的小杂种,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的人类哭泣成这样。

一丝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水中的浮游生物,从他空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绯丽。

他想到自己的亲鱼,绯丽若是知道他死了,大概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吧。而他若是知道绯丽死了,也绝不可能流下一滴眼泪。在他们族群的认知里,死亡与血缘,本就是如此淡漠的联系,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悲伤是最无用的情绪。

所以,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行为,让九艉觉得无比新奇,甚至……有趣。

这份冷酷的好奇心,激发了他骨子里欺负幼崽的恶劣本能。即便现在只是拇指大小的模样,他依然是顶级掠食者的灵魂。他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尾鳍在水中优雅而缓慢地摆动了一下,对着玻璃外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短促的音节,那声音带着命令意味,清晰地传达出他的意图:“你,叫人把我放走。”

苗苗的哭声戛然而止,被一个响亮的哭嗝打断。他愣愣地看着水中那个小小的、散发着强大气场的“二宝”,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离开。他抬起**的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鼻音浓重地反问:“不能呀,你怎么能走呢?”

他用一种解释世间真理般的、天真而固执的语气,继续说道:“你是爸爸生的二宝呀。”他小小的手指点着玻璃,又指向自己,“就像苗苗是爸爸的宝宝一样。宝宝没有长大,怎么能离开爸爸呢?”

苗苗把小脸贴在冰冷的玻璃壁上,呼出的热气瞬间在上面蒙了一层白雾。他用手背胡乱抹了抹眼泪,抽噎着,浅棕色的眼睛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湿润,像被雨水打湿的林间小鹿。他看到了那个躲在水草阴影里的红艳绮影。

“二宝,”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透过玻璃传来,“爸爸……我们的爸爸在挂水,饭也吃不下去。”

那小小的身影动了动,从阴影中游了出来。九艉悬停在水中,红宝石般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玻璃外那张哭花了的脸。

这个小杂种在胡说些什么?爸爸?谁是他的爸爸?

“爸爸说,你也是爸爸生的,”苗苗把手指点在玻璃上,正好对着九艉的位置,“你是九艉爸爸生的,你为什么不记得了?”

九艉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怎么会和这个人类混血的小东西扯上关系?更不可能是什么“人类爸爸”生出来的!这是对人鱼的侮辱!

“胡说八道!”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试图用声音震慑对方。然而,从他那丁点大的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是一阵细弱得近乎撒娇的“咪咪”声。这声音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羞恼,非但没有警告的威力,反而像是在示弱。

红尾在水中盘旋轻摆,九艉抚着自己红发说:“我乃父神恩赐,由亲鱼看顾,于圣卵中降生,与卑劣的人类有何干系?”

九艉怜悯地看着苗苗,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蒙蔽的可怜虫,“你被那狡猾的人类骗了,小杂种。”

苗苗的身体僵住了,他脸上的悲伤瞬间转为愤怒和委屈,眼眶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决堤而出。

“我不和你说话了!”小小的胸膛因气愤而剧烈起伏,“你说话真难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去,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只留下一声轻微的门响和重新被黑暗与寂静吞噬的房间。

周围又恢复了那种深海般的死寂。九艉在水中缓缓转了个身,对那个小崽子的离去毫不在意。他摆动尾鳍,熟练地游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陶屋。这是他的习惯,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源于本能的冲动。

他钻进陶屋,两颗粉色的鱼卵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幽蓝的光线下散发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他伸出自己那小小的、带着蹼的爪子,轻柔地拂过它们圆润的表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薄薄的卵壳之下,传来两股微弱却坚定的生命搏动。

他喜欢这两颗鱼卵。一种陌生的、混杂着占有欲和守护欲的情感油然而生。如果它们顺利孵化,成为两条真正的鱼苗……他该怎么养活它们?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发愁。饥饿感再次袭来,胃里那团灼烧的火焰仿佛更旺了。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又如何去看顾两个更弱小的新生命?

想到这里,那个男人的脸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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