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刀提起的兰大,此时正回到山寨中。
兰大压下心中的悲痛,和一女子行礼道,“主子,今日有对母女上门借水,虽说是平常事,可我看她们,非寻常人。”
原来这女子正是兰姗,兰姗并不在意,只是叹气,“兰叔,你我之命,朝不保夕,主仆之言就莫要再说了。”
兰大有些痛苦地垂首,“是。”
说罢还是不死心,劝道,“小姐当我是兰叔,我便说句托大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姐才是兰家的根本,如今四面楚歌,小姐怎可学那霸王?该图东山再起才是,小姐熟读兵法,更该常于变通,方图日后。”
兰姗起身踱步,看向山寨外暗下去的山林,那里,埋伏着洪庆帝的万千爪牙,他们不去边关护卫百姓,反倒集聚此地取她项上人头,兰姗皱眉,这样下去,纵不亡国,也不远矣,可百姓何辜?那些边关百姓,为何要为洪庆帝的私情付出血泪?
兰大跟在兰姗身后,突然听见兰姗说,“兰叔,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我有一心愿未了,非家仇,乃国恨,我兰家满门忠烈,并不畏惧战死沙场,可洪庆小儿因小情弃大义,致边关百姓于不顾,他多活一日,就欺辱百姓多一日,若有一日国亡矣,这天下百姓岂不皆遭敌国凌.辱?那时,我才愧对兰家的列祖列宗,愧对祖父祖母的谆谆教导。”
兰大惊喜抬头,他劝过多次,已不抱希望,没想到兰姗竟然想通了,兰姗还是看向黑暗中的山林,“我今晚做好安排,留兰姨主持大局,明早请兰叔随我一路北上,入皇宫取洪庆小儿狗头!”
兰大嘴唇动了几下,还要再劝,却没开口,只是应声,“是!”
这声“是”带着哭腔,兰大仍能记得他第一次入兰府时,兰姗还是个小姑娘,听兰老将军说他箭术一绝,非要和他比划,输了也不恼,只问他为何如此神中,非要拜他为师。
他和兰姨都是兰家军遗孤,六亲断绝,这么些年早把兰姗看作自家孩子,他们倚老卖老,非要在山脚下建房屋,通地道,就是想给这孩子留一条生路,兰姨甚至说,迷晕了兰姗也要她活下去。
可是,兰家人的骄傲是战死沙场,而非苟且偷生,兰大应一声“是”,便知道,他不会再拦着兰姗随祖辈高志,他该为兰姗骄傲才是。
兰姗突然笑了,并不畏惧死亡,“此一去,若得手,你我粉身碎骨,换昏君狗命,为百姓求一线生机,若不得,你我剁为肉泥,全兰家风骨,为忠臣敲一声警钟,兰叔该高兴才是,兰家军哪怕只余个数,也未曾苟且偷生。”
兰大流下两行清泪,是这个道理,只是若为长辈,便盼着哪怕苟且亦能得生,至于新立之君如何,已非他们绝路之人所能思虑。
兰姗却有人选,“京中以四皇子司守治与五皇子司守信势头最猛,我们至京城,若无大变动,将祸水引至司守治为上。”
兰大问道,“小姐看好五皇子?”
兰姗摇头,“四皇子过于复杂,五皇子过于简单,我看好未来的五皇子妃,我与顾家明昭交情深厚,她胸中有沟壑,眼里有百姓,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再则,当日我困于牢中,明昭曾拜托五皇子照看我、赠金银,若非她,我只怕未必能活着见到兰叔兰姨,如今无法报答,但帮她拉个对手下去,还是可行的。”
兰大叹气,“可是五皇子是否能永远喜爱顾家小姐?这其中,变数太多,主子不若死遁,报此大恩。”
兰姗朗声笑道,“兰叔,我信明昭,我们的计划不变。”
一夜无眠,兰姗唤来山寨中众人,嘱托各事,兰姨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含泪地看向兰叔,就见兰叔和她微微摇头,兰姨便明白了,这孩子,也要走上兰家人的老路。
天微明之时,其余人散去,只余兰姗兰叔兰姨三人,兰姗对两人行礼,“兰叔兰姨率兰家军遗孤救我,与我占山为主,是我质太蠢笨,辜负了兰叔兰姨救我的心意,倒累及大家与我一同得这反贼之名,受这四面楚歌。”
兰姨哭得不能自已,“小姐为何如此倔?兰家为国已付出所有,是那昏君逼我们至此!小姐便隐姓埋名,做个寻常人,为何非要如此?”
兰姗笑道,“兰姨,隐姓埋名不是不可,寻常生活不是不愿,只是我为最后一个兰家人,不能愧对兰家的祖训,须要支撑起兰家的门楣,我曾受兰家荣光,如今自然担兰家责任,一饮一啄,自然而已。”
说完嘱咐道,“若兰姨得生,可去京中寻顾明昭,兰家残余势力便交由她,兰姨待她需如待我,也许有一日,她能为我报仇。”
兰姗一方面为报恩,一方面为兰姨找个念想,兰姨哭着点头,“好!”
三人正伤感,突然有人敲门,兰大厉声道,“谁?”
难道官兵开始攻山了?若非十万火急,那些人不会打扰才是,正自思索,门外一女子声音传来,“我家主子要见兰姗。”
兰姨抹抹眼泪,听着这声音耳熟,突然想起道,“这声音,是昨日借水那女子!”
兰姨护着兰姗,兰大开门,正是怕误事,天刚朦朦亮就持刀飞行入山寨的赤刀,她今日锋芒毕露,和昨日的寻常农妇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兰叔和兰姨相视一眼,心中各自计较。
兰大有些审视地看着赤刀,兰姨也十分警惕,赤刀并不多话,再次重复,“我家主子要见兰姗。”
兰姨问,“你家主子是何人?”
赤刀扫视他们一圈,“我家主子是能救你们的人。”
这话实在自大,三人视线交汇,兰大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开口道,“我随主子同去。”
赤刀拒绝,“我家主子只说要见兰姗,未说要见你。”
兰叔兰姨默契地没提昨日相见之事,如今看着是友非敌,不可激怒,他们只是不放心兰姗一人前往,“我们跟在后面,绝不碍事。”
赤刀皱眉,兰姗观察到她无恶意,上前和兰叔兰姨道,“我一人前去,如今你我已至如斯地步,不必担心算计,为了山寨中的同袍,我也该孤身前往才是。”
话毕,她看向赤刀,“我们走吧。”
行至门外,兰姗正要问如何出发,突然被赤刀抱住,赤刀持刀,两人冲入云霄,徒留兰叔兰姨目瞪口呆。
良久,兰叔才升起希望道,“这是神仙手段!”
他有些激动,神仙手段,该真能救下兰姗!
兰姨和他是一个心思,“我们如今这情形,也只有神仙救得了。”
兰姗年岁不大,有些好奇地看向空中,还提要求,“这位姐姐,我们可去云中一游吗?”
赤刀看她一眼,没说话,面色平静地带她扎入云中,丝毫看不出昨日的玩心,兰姗却十分激动,“这云竟如此湿冷。”
赤刀心想,这是雨云,当然湿冷,她家主子造的仙云,她摸了几把,手感极佳。
兰姗不似去往未知,倒似游玩一般,赤刀很快带她降落,她叹道,“死前得此奇缘,妙极。”
赤刀这才反应过来,她该是和自己一般,以为必死无疑的,心里叹口气,面上却不显,只要带她见到主子,她自然得生,赤刀默默加快速度。
陆理和陆昭正在说话,忽然人已至,兰姗看到陆理惊喜道,“明昭?你怎会在此?”
陆理继续拉出编好的故事,“明昭是我表妹,她已为顾家逼迫而亡,我是她表姐,名陆昭。”
兰姗从昨晚到今早一滴眼泪未落,听到顾明昭的死讯却潸然泪下,“我落难时,明昭妹妹曾托五皇子照看我,赠我一包金银,如今,明昭妹妹身死,我倒是今日方知,也罢,若我身死,姐妹即得相见,到时阎罗殿中再叙前话。”
此事陆昭昨日未言,此时她也哭成泪人。
赤刀不解,她怎么还要死啊?是她飞行的手段不够高端吗?神仙在此,为何不求生反求死?
陆理道,“我可救你。”
兰姗摇头,“是明昭妹妹让姐姐来的吧,可我有我的责任,有我的不得已,辜负了姐姐妹妹的心意,到得幽冥中,自该和明昭妹妹请罪,今早飞天,死前极乐已求,只请姐姐若愿相救,救我寨中姐妹兄弟,让他们各自散去吧。”
陆理看向她,“你欲如何?”
兰姗一笑,坦然至极,“洪庆昏庸,我欲刺杀之。”
陆理言,“此事难于登天。”
兰姗点头,早有预料,“若成,昏君死,新帝立,边关百姓得一线生机,若不成,我身死,警忠臣,朝堂之上裂一丝希望。”
一线一丝,以命相求,陆理赞其风骨,并不多绕弯子,“我欲起事,推翻洪庆暴.政,一线一丝太过渺茫,如今之祸事,需釜底抽薪、改朝换代方能尽数驱逐,若有如此事,你可愿暂生,加入其中?”
兰姗不解,“神魔之体不是不可插手人间?”
陆理很无辜,“我又不是神魔之体,我是人。”
是人有什么不能干的?陆理对如今皇族完全是降维打击。
如今只有三件事需要解决,一是与司守信同入幽冥界,斩断皇家与阎罗的联系,免得他们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像蟑螂一样恶心人;二是多收集信息,搞清神魔两界现状,最好能先瞒住他们,免得逼迫陆理提前使用大杀器,去除此世间所有神奇之处;三是招兵买马,收服民心,先据一县,再慑一郡,直到蚕食一国为囊中之物。
如此便可速战速决,还边关百姓一片安宁,还天下众人一片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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