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蹲在河边洗手,一阵阵血色在河水中散开,打着转儿很快消散,她甚至有些开怀地搅了搅河水,不见丝毫恐惧或悲伤,起身看见陆理也不惊讶。
她似乎已经解脱,不在意将会面对官府的通缉,她问陆理,“你可觉得我狠辣无情?”
这话没头没脑,她大概只是需要一问罢了,见陆理摇头,她便笑了,“也好,死前有人相伴,算得一知己。”
说着拾起刀,便要自尽。
陆理急忙制止她,“不可!你杀夫证道,为何要自尽?”
她有些疑惑,“杀夫证道?”
陆理一脸正色,“正是!你那夫君欺你至此,你杀他,几于道。”
那女子再次看向陆理,这次看得很认真,“多谢姑娘宽慰,我于下九流中漂泊长大,为了葬亲,自卖为妻,成亲后静贞贤淑,想的也是琴瑟和鸣,谁知所遇非人,如今已至绝境,我不想受官府酷刑,杀人偿命,我杀了他,还他一命便是,姑娘不必为我可惜,若官府允许,还烦请姑娘为我殓尸,来世结草衔环,报此大恩。”
“至于道,妇人不懂,但想来,杀人怎能几于道?”
陆理道,“天下分清气浊气,修清气便是神仙,修浊气便是妖魔,可见修炼之事,常有两面,阳可修,阴亦可修,况且我道逍遥,昔日抱朴子曾为伏波将军,所杀者何止一人?可见杀伐并非修道阻碍,天下女子苦夫权久矣,你如今于绝境中杀夫,如何不算杀夫证道?”
这个世界的人都极为崇尚神仙,其中以皇家和底层为最,这最迷信的,永远在两端,皇家为千秋万代,底层因毫无希望,所以陆理以神说劝绝望之人。
看女子在认真听,陆理叹道,“你以命偿命,亦无人会赞你如何,既然毒妇之名已定,如今,你倒不如跟我走,我有心改变天下女子命运,你可想尽一份力?大道至公,众生平等,男女于大道而言自然相同,你夫欺压你至如斯地步,你杀他如何不是更几于道?你所求,不亦是“公平”二字吗?你所杀,不正是“不公”所在吗?”
“哪怕你不修炼,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世间另一种可能性?或许十载,或许二十载,亦或许此生,我保证,这世间定是日月换新天,女子命运再不相同,你若今日自尽,我敬你杀夫证道的魄力,定为你大办丧葬,亦不需你来世结草衔环,但我只问你,你可愿随我,为那盛世尽一份心力?”
封建男权社会的官府,不能给女子带来公正,所以才把人逼到了绝路上,这女子,有血性,陆理不愿看她憋屈离世,她不必为人贩子偿命,不必为头顶的大山偿命!
那女子难得犹豫,“我愿意,可我如今是官府逃犯,恐怕会牵连姑娘……”
陆理打断她,“此乃小事。”
那女子也是豪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若如言,愿效犬马之劳。”
陆理急忙扶起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平静道,“前尘往事,不必细究,今日新生,请主子赐名。”
陆理拒绝,“不必唤主子。”
那女子却很坚持,“请主子赐名。”
陆理也不再言,略一思忖,“你便名赤刀如何?一片赤心,由刀而使。”
女子拜倒,“多谢主子赐名。”
事情说定,陆理让赤刀进入空间,赤刀这才知道为什么陆理说这是小事,原来她有神通,赤刀并不多看空间,只觉心里一块大石轰然坠落,她杀了那个赌鬼,再也不必提心吊胆会被卖掉。
赤刀身上满是鲜血,她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出来。
他想用她的命,换他的放纵,那如今她便用他的血,换她的新生,杀夫证道,赤刀喜欢这四个字。
那些拳打脚踢、肆意折辱,都尽数消散在这四个字中,她是官府认可的他的私人财产,他可卖她、租她、辱她,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如今杀了他,她便自由了。
杀夫求得灵魂上的自由,陆理给了她身份上的新生,真好,真好,赤刀在心里连声感叹,又念及陆理所言之事,心中骤起波澜,忽又觉注目,眼神凌厉地扫过去,原来是只黑白兽,赤刀愣在当场。
飞墨一直好奇地看着赤刀,看她看过来这才出声,“你打架真厉害!”
赤刀又是一愣,转而笑道,“多谢。”
飞墨变成小姑娘的模样,趴在赤刀身上,“我也可会打架了,我给你讲讲我打架的事吧。”
赤刀摸摸她的脑袋,眼神柔和,“好。”
陆昭在外面和陆理商量下一步去哪里,陆理说道,“若日后有机会,可让赤刀上战场一试,她之性情,我看比顾陵稳重多了,兵法可习,本性难移。”
陆昭点头,“那些围观男子个个废物怂包,不过是这封建社会偏着他们罢了,倒是赤刀,先前沉住气一言不发,一动手便是霹雳手段,杀夫、慑人、脱身、自尽,安排得十分妥帖。”
陆理点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赤刀有点这个意思。
陆理陆昭和官府之人擦肩而过,那些官差正在提赤刀杀夫一事,“最毒妇人心,这话真他娘没错,你们看那苟老大被砍的,就是个血疙瘩。”
“苟老大有赌瘾,放着正经日子不过,偏把家业败光,还当众典妻租妻,辱人过甚,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他也不冤。”
“你个惧内的,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陆昭叹气,“正常人会被他们鄙夷孤立,他们只要给正常男人扣个惧内的帽子,便可将这些男子与女子归于一类,以嘲笑为借口,保障他们的权益,直到无人敢言,扣帽子是手段,不许他说出真相才是目的。”
果然,那被扣帽子的官差不再多言。
陆理摇头,这种手段她见多了,挑刺找茬,扣帽撒泼,为的都是堵嘴罢了,堵住了,正合其意,没堵住,变本加厉,陆理看这种人就是看笑话。
县城里,各处也在讨论此事,陆理在茶楼点了碗清茶和糕点,坐在靠窗的位置,听来往的人说起此事。
她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太甜又放下,突然堂上一阵敲击的“梆梆”声,陆理看过去,发现是刚才摇扇装风雅的男子。
他看大家看过来,十分自得,心疼地摸了摸扇子柄,“刚才苟家杀夫之事,我正在一旁,更知道内幕,大家想不想听?”
这话一落,茶楼里的人连连呼喊“快讲!”,就连茶楼外都涌进一大批人喊着要听,人越聚越多,幸亏陆理这个位置清净,不至于被挤到,她站起来,尚能看到被人围在中间的男子。
吊足胃口,那男子再次开扇,“苟老大典妻进赌坊,这事大家伙都知道,可他典妻,并非因无钱之故。”
有人喊道,“那是因为什么?”,“对!不是没钱了他典妻做什么?”,“对啊,命都搭上了。”
只见那男子满脸神秘,刻意压低声音,可他一开口,大堂顿时安静,陆理听得明白,“他那妻子,非人,是只虎妖。”
此话一出,一片喧闹,“怎么可能!”,“苟老大娶虎妖干甚?”,“虎妖能看上苟老大?”
那男子合上扇子,敲敲木桌,“各位各位,那妖女最喜人间男子精气,有何不可能?”
他咳嗽两声,“却说昨日,苟老大归家,他醉酒喊了两声苟妻,皆无人应,苟老大纳闷,进房一看,被隆起,苟老大上前揭开被子,闭眼抱住其妻就要亲热,突觉身下硬毛扎面,更觉其妻体魄惊人,睁开眼这才发现,他抱着的,是只吊睛白额大虫。”
四周一片吸气声,那男子再次打开扇子,“苟老大正如各位,吓得吸气后退,本有七分醉,如今十分醒,他取冷水浇头,定睛再看,那大虫却又成其妻模样。”
有人不信,“他这是醉酒看差了。”
“就是!我上次喝了酒,还看我那丑妻是仙女呢,苟老大连这都不知道!”
那男子摇头,“苟老大自然也以为是他看错了,可他爬上床,却发现其妻一手还是虎爪模样,爪尖如利刃,他划过,手顿破,他不敢说话,吓得一晚没睡,今日说什么也要卖了那虎妖,可没想,还是被害了性命。”
恰好这时,官差没有抓到人,有人跟着看热闹,跑回来听了个尾巴,大喊,“真是妖怪!那苟家嫂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四周又喧闹起来,陆理缓缓坐下,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嘲讽一笑,女子杀夫,此女便吸.精非人,苟货卖.妻,全因其醉见虎妖,母老虎啊母老虎,你背负了太多。
陆理回到落脚之处便离开,她打算再探一探飞墨所言之处。
在这之前,当然要先做准备,赤刀飞墨坐在一边,陆理和陆昭相对而坐,看飞行监控传回的画面,陆理想了想,“只有做隐形飞船。”
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隐形,这是仙侠中的隐形,陆理放赤刀飞墨玩耍,她研究,陆昭做她的副手。
不知研究了多久,陆理陆昭再出空间是一个黄昏,飞墨变成了大熊猫模样,正在和赤刀讲她力战群狼的丰功伟绩,估计讲了不止一次,赤刀也有意思,她不仅不嫌烦,还在一边持刀比划开来,看见陆理,她眼睛一亮,“主子,我自己悟出一套刀法,还请主子过目。”
陆理笑着点头,她便在不远处动作起来,飞墨带着眼镜鼓掌叫好,陆理觉得她的动作隐约眼熟,但又成了章法,竟有些像侠客秘籍。
赤刀自幼通杂耍,身姿柔韧,此刀法源于她杀夫那日,这些天她苦于练习,加上她悟性极佳,更添飞墨加成,如今已有宗师之态,她动作极快,几乎成残影,劈砍间杀意必现。
等她收势,陆理鼓掌,“好!赤刀你这刀法只怕已可开宗立派,妙极妙极。”
赤刀单腿跪下,“请主子为刀法赐名。”
陆理想了想,“你名赤刀,这刀法便名赤焰吧,杀夫证道那日,这刀便如赤焰,烧尽不公。”
赤刀脸上露出笑容来,“多谢主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