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曦星，夏觅音和唐迂玖呆在一块，就等星轮到点。
“觅音，你知道天溪星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吗？”读完彼方的信，唐迂玖好奇地向夏觅音打探天溪星的消息。
听到唐迂玖的问话，夏觅音眨了眨她美丽的眼睛，沉思片刻，摇摇头，欲言又止：“小九，最近……我一直在星轮上。”
也是，觅音学姐这几天都和她一起呆在商业星轮上，为了任务忙前忙后，刚结束完赤铜的事情，哪有什么闲心去了解天溪星的事情？
“不过……”夏觅音皱着眉头思索良久，看着唐迂玖清澈的眼睛，问道：“小九为什么这么问？需要我的帮忙吗？”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真的能帮上忙，夏觅音被世界树影响的灵源不自主开始发散功效。
唐迂玖被那声音一震，感觉自己那瞬间仿佛被过了一遍精神判定，而这精神判定的效果还来自于友方的被动技能。
在声音的奇怪的加持下，唐迂玖眼中的夏觅音逐渐蒙上滤镜：夏觅音的神情一如既往，敛眸似羞，顾盼间微闪的眼里却满是信任，她就像是清香明丽的栀子花，哪怕是简简单单站在原处不做任何动作，只要夏觅音开口，当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时，早有预感的唐迂玖依旧心一颤。
唐迂玖：……
这神奇的能力。
她转头态度郑重地像敲坏掉的电视机一样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在夏觅音困惑的眼神中再度转回。
“其实是之前的朋友。”唐迂玖坦然吐露：“之前交的一个朋友，他是天溪人，前段时间一直在给我写信，但就在七天前，他给我的信件断了。”
唐迂玖叹气：“之前他告诉我，他的家天溪还处于文明战争中，那里非常危险，但他必须要回去。”
嗯？七天前？信件？天溪星？
天溪星既然处于文明战争中……那很大可能星网已经断联了吧？
毕竟星网能做到跨星系无障碍沟通，且最高权限一直被「文明之种」握在手心里，要是两个或两个文明打起来，为了防止信息被盗取，大部分文明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星球上的星网断联。
当然，也有少部分不会选择断联星网，但也会对星网的信息进行“限流”，天溪星也不会例外，所以别说在文明战争时期在天溪星土地上给正在全速前进的星轮发消息，就算在天溪星联「联盟」或「解明者」这些大型组织星域的星网，都是不可能的。
想要从正在处于文明战争中的星球上得到信息，除非亲自去这个星球自己搜集信息。若是想将搜集到的信息发出星球范围，那只能用特殊摄像装置才能将其达成。
这种特殊摄像装置，价格昂贵，更何况除了那几个被夏觅音熟知的星际传媒公司，也没有谁回去特意购买。
而在战争星球搜集文明战争新闻的人，一般也会被人称作「战地记者」。
小九的朋友……是一名「战地记者」吗？
夏觅音察觉到什么，她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唐迂玖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深邃，她将话题拐了个弯，继续道：“觅音，你是志愿者，你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既然这样，你见过文明战争吗？”
夏觅音一怔，对上唐迂玖若有所思的双眼，不由自主开口：“啊……啊……”
她见过。
「渡我天宫」是培育学者的天堂，在大量资源的倾轧下，每一个「渡我天宫」出来的人才都是博冠古今、通晓六海的顶级人才，更何况是身为「渡我天宫」学生会长的夏觅音，她的见识只可能更广。
「渡我天宫」分类学科之广，难以计数，但是大类主课，就有18889门之多。
而夏觅音选择主修的科目是「社会集群科」，辅修的则是「小类音乐」、「小类绘画」、「军用医学」、「简单人文地理」、「基础星际历史」、「基础战争理论」等等。
在「渡我天宫」毕业需要完成主课目和至少80%的辅科目，早在一年前，夏觅音就已经通过了「基础战争论」的辅科考试。
她还记得，当时她辅科考试应用材料取材的地方……
夏觅音呼吸重了。
“那……”唐迂玖似乎没察觉到夏觅音的变化，她看向夏觅音，语气犹豫：“你觉得，一个处于文明战争时期已经十年的星球，一个已经深陷危难十年的中级文明种群，还有多余的资金投资进医疗保障里保证每一个伤残病患完好无损吗？”
唐迂玖看到夏觅音果断地摇头。
夏觅音断言：“不可能的！”
到自己专业涉及的范围，夏觅音的神情变得专注又认真。
“虽说在星际战争中十年短如寸时，但实际上，次等文明间的文明战争根本用不了十年！”
“一年，或两年……文明战争的赢家和输家就已经定下了，定下之后，一切都只是输家的垂死挣扎罢了。大概五六年，被定为「输家」的文明物资差不多就消耗殆尽了……”
唐迂玖：“……？”
为什么？
唐迂玖脸上的困惑不解溢于言表，就连她也无法想象夏觅音的答案。
——为什么夏觅音说次等文明间的文明战争根本用不了十年？
看见唐迂玖脸上的懵懂，夏觅音做出了解释：“因为，战争背后是有‘利益’的。”
“一场战争不论过程如何凶残，它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达成新的分配方式，赢家得到更多，输家付出一切垫上战争的损失，同时多添一笔作为对赢家的奖励，每一场战争都是。次等文明之间的战争，也是如此。”
夏觅音咀嚼着文字，试图将一切讲得更加细致：“赢家得到一切，输者付出所有——毕竟胜利者根本不会允许一个和自己相仿的仇敌存在于世——那问题来了，文明战争的胜利这么重要，那么什么因素能决定文明战争的胜利呢？”
夏觅音一边说一边看向唐迂玖。
唐迂玖半晌才接上她的话：“……谁？呃……次等文明的首脑？还是文明本身的科学技术，或是灵能者数量？”
听夏觅音的话，文明战争就像是象棋棋盘，两个文明各列棋盘的两方，比文明底蕴、科技实力、人才仓库等等，用自己的方式争夺输赢。
唐迂玖如此想到。
夏觅音摇头：“不，不……”
她的声音打断了唐迂玖的思绪：“文明战争的胜利花落谁家与次等文明无关，因为文明战争不是棋盘上的你挣我得，看似赢家输家只能在次等文明中诞生，但在星际中，文明战争所带来的利益交换会让无数人红眼。”
“既有利益，就有买卖。”夏觅音说，“次等文明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高级文明可以，高级文明不出手，高级文明上因为利益动心的顶级公司也会出手。所以，哪一个次等文明胜利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哪一方就会是最终胜者。”
“而一切文明战争背后蕴藏的底层逻辑，简而概之就是——「战争贩卖」。”
“对于很多高级文明的公司来说，文明战争已经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产业链的一环了。”
唐迂玖毛骨悚然。
不仅是因为夏觅音嘴里的「战争贩卖」，而是唐迂玖从夏觅音的话中又联想到了赤铜梦境里老鼠爷说的话：
“怀花星不属于怀花星上土生土长的中级文明，它属于高级文明，属于强权者。”
夏觅音的话再一次将一个**裸的现实按入唐迂玖眼眶——对于高级文明来说，中级文明和低级文明只是他们随意摆弄的筹码和道具。
——星际，是「资本」的天堂。
“也就是说……”唐迂玖轻声道：“天溪星在文明战争中只有一个结局……”
“对，按理来说……”夏觅音并起手放在膝盖上，表情严肃，手却紧张地搅弄衣摆，她说：“因为天溪星和厘濑星背后的高级文明一定会决定谁是最后胜利者——如果天溪被内定了，那高级文明对厘濑星上的资源就会在战争中被悄悄‘回收’到高级文明手上，反之亦然。”
“这过程一般只会持续五到六年，五到六年后，败者星球的资源耗尽，高级文明就会宣布文明战争结束。”
“那为什么天溪的文明战争持续了十年呢？”唐迂玖紧接在夏觅音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夏觅音摇了摇头，咬唇：“我也不清楚。”
也对，毕竟觅音的专业不是这个。
唐迂玖沉吟不语，想了许久，她才在夏觅音的疑问眼神中开口；
“……或许是因为……”
唐迂玖陡然一激灵：“控制文明战争胜利的幕后主使还未彻底在天溪星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那是什么东西呢？
是什么东西……能让高级文明的公司都因此心动而暂缓战争进程呢？
顺着自己骤来的灵感，唐迂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她摸着下巴又想了一会，最后选择不再纠结想不明白的这一点。
她决定将思绪投回夏觅音断言“不可能”的地方，从这里翘出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夏觅音说天溪星不可能还有多余的资金能投资进医疗保障里呢？
“因为「联盟」。”夏觅音低头说，似是在愧疚：“「联盟」最初的人道法律条款严令禁止顶级公司接手处理文明战争中诞生的难民，哪怕是‘救助’。束缚于此条法律，他们不能在明面上对文明战争的难民动手。”
“但星际的法律会保护活人，却不会保护死人。”
人活着就会消耗星球上的资源，不管是哪种资源。
更何况，对于高级文明的公司来说，“死物”反倒比“活人”更具有“价值”。
他们能从死者身上可以得到什么呢？
——抽取他的灵魂制造「灵能补充药剂」、摘下他的大脑用「记忆洄游机器」收集记忆、将躯壳放入分析仪器获得个体的基因片段、借用他的身份制造特工卧底、复制他的天赋批量制造“人才”……
“所以对于高级文明的公司来说，死者比活人更值钱。”
“他们会希望难民死掉，因为活人有‘人权’，死者没有‘人权’……”
但法律，最初明明是为了保护生者才制定的。
夏觅音的未言之语从她复杂的表情中传到唐迂玖心里，两人一同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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