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沉默,李芷转身,李芷灭灯。
但可能还是觉得这样不清不楚不好,人怎么走的,又怎么回来了。李芷站在塞巴斯蒂安面前,脸上经常挂着的笑意隐去,清秀的眉眼坚定道:“塞巴斯蒂安,我不是你们所说的里织。”
至于她是谁,从哪里来,晚上会到哪里去,这些不重要,但她不是里织。
塞巴斯蒂安眼珠像颗剔透的紫色玻璃球,折返着五彩的光束,四目相接。他没有回避,只是沉默看了过来。
“你不用在我身上进行任何的投射,我不是她。”李芷说这话时,有种历经千帆的语重心长,实际上她才来星露谷半个多月。
这群 NPC 的情谊太重,偶尔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想每次活动和说话前,都要考虑他们到底是在跟她讲话,还是里织。
塞巴斯蒂安明显在把她当做里织的替代品,这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李芷知道塞巴斯蒂安不会被说服,索性从书架最底层翻出了那本日记,递给了他,说道:“上面里织记录的人应该是你,里织肯定是真的存在过,或许你可以去找找她,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说完这话,李芷如释重负,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开始冒圣光,她没有选择李代桃僵地隐瞒,而是坦诚了一切真相。塞巴斯蒂安那十位数的存款都未能使她动摇,她善啊。
塞巴斯蒂安抬着眼接过这本厚厚的日记,缓慢翻开后,心中湿润触动,酸涩打翻,雾气无垠蔓延。那末尾深刻的笔触蹭过指尖,带来阵阵刺痛,过去的美好现在全部大梦成空。
到最后一刻,里织都还是没有放弃。
合上日记本,塞巴斯蒂安起身,衣料发出小声的摩擦,他将日记本搁在了桌上干净的区域,返回厨房橱柜重新拿了双筷子递给了李芷,终于开口:“吃饭吧。”
李芷看塞巴斯蒂安这平静到反常的反应,诧异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刚刚差点以为他想通了,打算离开这,怎么又坐回来,就为了拿双新筷子过来。
塞巴斯蒂安已经习惯独自咀嚼悲伤,他也知道李芷的弱点,这个时候要做的不是离开,不是解释,也不是剖析,而是:“这钱全是里织留给我的,如果你不是里织,那就没办法还给你了。”
李芷耳边猛然响起来复活节那天海莉的话。
【他曾经拿走了你全部的存款。】
【他曾经拿走了你全部的存款……】
【他曾经拿走了你全部的存款!!!】
李芷瞳孔放大,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眼中的涟漪层岚荡漾,嘴过得比脑子还要快,当场表演了一场什么叫老艺术家级别的《富贵能淫,贫贱能移,威武能屈》,挺直了腰杆后,语气深沉道:“没错,我就是里织。”
如果钱是塞巴斯蒂安的,李芷没想染指,但是若是原主她的,李芷觉得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她在平行世界叫王芷、刘芷、赵芷、里织的。
只要能够一夜暴富,她可以Cosplay的。
塞巴斯蒂安眉目冷峻忧伤,勾勒出冷冽分明的轮廓,难以琢磨的深紫眸光位移到了李芷脸上,他的心从寒冷的冰潭中短暂抽身,柔软泛滥出小寸冰面。平和氛围下,他轻声说着:“好。”
“所以这钱……”李芷狐狸尾巴藏不住,她在现实中没当过富人,像蚊子搓手一样,期待着巨额财产从天而降。
塞巴斯蒂安这时反客为主,不疾不徐说着:“这笔钱之前你让我保管。”
“太客气了,我看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不客气。”
李芷拳头打在棉花上,索要未果。面对油盐不进的塞巴斯蒂安,大写的无计可施,他好像知道如果财政大权在这一刻转移,李芷会做一个“负心汉”。
好在塞巴斯蒂安也没有那么不解人意,淡淡说着:“钱你可以任意支配,我不会干涉。”
各退一步,也算是安好地维持了现状。
李芷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憋了的在座位上赖着,妥协道:“也行。”
但里织哪来这么多钱,还是挺让李芷意外的。这个数感觉都够把鹈鹕镇给买下来了,如果镇长同意卖的话。能力这么大的两个人都逃不出星露谷,李芷不知道当时他们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李芷苦思了一会,后面作罢,还是先等她调查出点过往再说。
兜兜转转一整圈,最后又回到吃饭这件事。满桌全是小嘴鲈鱼,但是塞巴斯蒂安都不吃,反而一直在为李芷布菜。
看着都快堆成小山的碗,李芷挡住了塞巴斯蒂安的手,说道:“你也吃,不用给我夹。”
塞巴斯蒂安放下了筷子,没有吃的打算。神色看不出异常,长睫羽颤动,薄唇微张微张:“我以为你会喜欢。”
“鱼吗?还行。”李芷看着碗中的鱼,客观道,她这个人没有明显的饮食喜好,什么都能吃点。
塞巴斯蒂安的长眸洞察人心,微扬眼尾:“那谢恩喜欢吗?”
李芷腮帮里还嚼着饭,这会儿突然咳嗽不已,她就说这小嘴鲈鱼宴是“鸿门宴”,原来安的是这心思,太不令人意外了。
一杯温水被适时递到李芷手边,水温刚刚好,塞巴斯蒂安的手轻轻在她背后拍着,力度温和,帮忙顺着气。
李芷咳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最后缓过来后,把空杯子重重放下,看向塞巴斯蒂安,声音沙哑地拷问道:“你跟踪我?”
“不是跟着,”塞巴斯蒂安的手从李芷背上默默收,淡然回道,“我是想告诉你谢恩的生日是春20日,但是没有追上你。”
李芷没有傻到相信这胡话,但凡塞巴斯蒂安在背后叫她一声,怎么可能追不上,就是想看笑话。
她最后搞错了谢恩的生日,让谢恩生了气。
“然后呢?”李芷做傻事是非常有一套的,十八套小连招能直接把 NPC 好感度清零,现在已经能超级淡定地询问旁观者观感。
塞巴斯蒂安静静看着李芷,透彻而平静的目光,跟今天之前有些不一样了,那份隐约的倦怠和失望,经过数道掩饰,仍然藏不住,彼此之间隔开了一小道天堑。
他站在她面前,像一个永远身处凛冬的人。
“你知道的,”塞巴斯蒂安缓缓开口,透着一股能够吞噬人的执着,又或者说阴郁,“我不想你见他们任何一个人。”
当看到李芷一路小跑出来,追着谢恩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就转身走了。她就是这样,残酷的时候格外残酷,对他与对他们并无不同,爱意与善意,他常常混淆。
里织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他。
这顿饭吃得人胆颤心惊的,塞巴斯蒂安那发言听着像是要把人囚禁了似的。
她不玩这个。
所以李芷安安静静地把这饭吃完,跟只鹌鹑一样,脑袋都快要埋在碗里了。直到晚上睡觉前,她才发出了又一声爆鸣,给外头的鸡都吓得以为天亮了。
李芷好不容易拥有了卧室,但是她的单人床被惨烈地换成了情侣双人床,那张床大到别说在地上打地铺,就连卧室过路都要侧身,入眼除了床就是床。霸总一觉起来能从八百米宽的床上醒来这好事,有朝一日也轮到她了。
在厨房洗碗的塞巴斯蒂安听到声音后,来到卧室,看到这张床也是怔在原地,眉间露出愁思。
他的母亲罗宾女士好像误会了什么。
塞巴斯蒂安看着在床上打滚的李芷,将手上的水擦拭去,宽慰道:“我去客厅睡就好。”
然后转眼他们就发现罗宾女士把塞巴斯蒂安的地铺装备也给扔了,这张新床新房,就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不提供第二个选择。
塞巴斯蒂安检查了最后一个柜子后,也忍不住扶额叹气,没有多余的毯子和枕头,母亲做事总是很细致。
塞巴斯蒂安跟狗睡的戏言,因为罗宾女士的到来,就要提前实现了。
好朋狗斯洛戈在这个时候总是情绪价值拉满,跑过去跑过来,将它的狗窝拽给塞巴斯蒂安看,热情地邀请人跟它一起睡。
塞巴斯蒂安婉拒未果,被小狗拱得踉跄,他有些哭笑不得。
凌晨一点的钟声已经敲响,李芷即将回到现实。
今天的李芷因为精力消耗过大,非常困倦,没空再耽误了。她蒙头躺下,对着卧室门口的塞巴斯蒂安说道:“今晚你在这凑合一下,等我明天过来。”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人就像机器一样,干脆利落地拔了电源,没了动静。
塞巴斯蒂安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呼吸平稳的李芷,湿凉的手指在女孩发丝间摩挲,动作轻柔,生怕打扰梦中人。
空旷的房间,墙上钟表发出最后的滴答声,规律又清晰,穿透了所有时空。秒分时交汇的那一刻,缠绕在寂寥空气中的温暖就流逝而去。
李芷再一次消失在塞巴斯蒂安眼前。
无声的叹息,塞巴斯蒂安走远,再次在房间内枯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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