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风澜说出想离开这句话之后,洛北舟给她换药的手忽然一顿。
也是,她一早就说过,不会跟着他和他绑在一起,他早该料到的。
洛北舟垂眸思索片刻,随后仔细地给她的手缠上纱布,手指灵活地打了个中规中矩的蝴蝶结。
他将每日服用的丹药递给她,看着她咽下去了,这才开口道:“我不强留于你,但你伤未好透,我不放心,且再养上几日,也容我做些准备。”
巫风澜也不知道他要准备什么,心想可别给她整上一出欢送会,到时候怪尴尬的。
然而洛北舟并没有多言,只是又问了她一句:“可想好要去哪里了?”
这一句倒真是把巫风澜给问倒了,她顿时灵台清明起来,这几天她光想着要离开,还真没想过具体要去哪,此时此刻答不上来的她显得有些二百五。
看她一脸惊诧茫然的样子,洛北舟失笑揉了揉额头:“不急,你先好好养伤,这些都可以慢慢想。”
巫风澜道:“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再偏僻都行,我现在不想引人注意,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锤炼自己。”
“你说过,我娘是三大仙洲里唯一一个满十二星段的妖兽,我是她的孩子,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洛北舟将她脸颊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条路很苦,也很寂寞,你确定要走吗?”
巫风澜想了想:“以我的身世和处境,若是再不提升实力,那才是走的艰苦。”
“没有人可以一直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洛北舟,你走到现在不也只是靠的自己吗?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你能吃的苦,我也能。”
她抬起受伤的手掌端详了片刻,对他道:“我和你一样,唯一吃不了的苦,就是敌人施加的痛苦。”
洛北舟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点头道:“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其他的事,有我。”
洛北舟说的话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直到离开玉虚山很久之后,巫风澜才知道,他为她指了一条没有荆棘的路,而他自己,转身面对了所有的刀枪剑雨。
两人在房中又叙了会闲话,洛北舟这才起身离去,巫风澜知道玉虚山还有很多要务等着他处理,每次他来,五位长老都要派人过来催好几回,这两日倒是不见人来了。
她目送他离去,自己发了会呆,接着一个挺身就下了床。
她惦记她后山的猪和犰狳宝宝们。
这些天虽然在养伤,但她每天忍着伤痛也要去后山亲自喂猪喂犰狳,她都不知道,那五位长老听闻她身残志坚,步履蹒跚也要喂猪的时候,直接仰天流泪,叹了好几声“造孽”。
他们哪里知道,巫风澜是心急想要早日将它们养够百日,开启灵智,她也就能把仙力值变负为正了。
坚持每日一喂,就是要持续给它们滋养人魂,巫风澜信念感极强,使命在肩,缺一日都不可。
后山圈起来的那头猪看起来长大了不少,竹篱笆都衬的有些拥挤了,长老们嫌弃归嫌弃,每天的剩饭剩菜倒是没少给。
晴蓝在篱笆旁边掏了个洞,专门养那八只犰狳,每天还不辞辛苦满山地找虫子和蚂蚁喂它们。
看见巫风澜来,她扔了手里的虫子连忙上前去搀扶,巫风澜冲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行。
“玉虚山的丹药好使的很,我觉得身上伤口马上就能好了。”
晴蓝张着手臂虚虚圈在她身后,同她道:“仙山里的丹药当属满长老炼的最好,知道你受伤,他特意让人将丹药送到明华殿来的。”
巫风澜在脑子里使劲回想了一遍,玉虚山里“洛叶满江何”五位长老她只记得个何长老,因为她是长老团里唯一的一位女性,剩下四位白须白眉都长得差不多,她实在记不起来哪位才是满长老。
“回头等我好了定要去谢谢他。”巫风澜有些心虚道。
晴蓝体贴入微:“满长老说了,不用谢他,等猪养肥了宰的时候记得给他送点,他做腊肉吃。”
“哈?!”巫风澜连忙伸手捂住小猪耳朵,扭头对晴蓝道,“不许当着孩子面说这种话,再说了,它不是用来吃的。”
晴蓝歪头:“不是吗?”
“不是!”
巫风澜对满长老才升起来的好感瞬间又掉了回去,她松开小猪,凑到一旁的地洞边上,蹲着捡了几只虫子喂里面的犰狳。
晴蓝想起那位脾气不太好的犰狳大婶,怕巫风澜伤心,一时间也不敢提。
两人沉默了片刻,巫风澜忽然道:“晴蓝,那天,谢谢你护着我。”
晴蓝学她蹲在旁边看犰狳吃虫子,闻言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背:“我是师姐嘛,应该的。”
巫风澜涩然一笑,她并不是玉虚山的弟子,根本算不得是她的师妹。
她转头看着她,认真道:“你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吗?”
晴蓝一愣。
巫风澜垂下眼眸道:“我不希望再有人为我牺牲了,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所有人都该为自己而活着。”
她看着晴蓝的眼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只管保全自己,为自己而活,好吗?”
所有她爱的人都自私一点,她才放心啊。
晴蓝与她对视良久,微微点头道:“嗯,我试试。”
两个人又默默蹲在地上看了半晌,巫风澜拿根手指来来回回把犰狳宝宝们数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晴蓝直挠头。
“八只呀,你怎么数不明白?”
巫风澜抓着头发咬牙:“是九只,我想要个整数!”
加上小猪她目前一共养了九只小伙伴,不凑个整她半夜都要睡不着。
晴蓝不是很能理解她的强迫症,但还是努力给她想办法:“那个……兔子你养吗?”
“嗯?”巫风澜眼睛一亮,问她道,“哪来的兔子?”
晴蓝支支吾吾道:“就是……犰狳大婶卖的那笼兔子,崇云给带回来了,现在在他那里养着。”
“他说当时看见它们就想到我,觉得不忍心扔外边,就给带回来了。一只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他要来。”
巫风澜:“……”
一只怎么够?吃了一嘴狗粮的巫风澜决定亲自上门去讨那一笼兔子。
她拉住晴蓝的手,很恳切地问她:“晴蓝啊,你有什么特长吗?”
晴蓝歪头:“我耳朵特长?”
“……”巫风澜忍住笑,给她举了个例子,“比如下厨或者女红之类的?”
晴蓝摇头,想了想道:“会编草篮子算吗?”
“算!”
巫风澜打定主意要让晴蓝现编一个草篮子,晴蓝看了看后山的草木,跟她建议道:“要编的话还是用柳条比较好,只是这后山没有柳树,仙君寝殿的院子里倒是有一棵。”
“要不,咱们悄悄去折几枝?”巫风澜出主意道。
晴蓝闻言摇头摇的飞快:“不敢,仙君的寝殿轻易不让人靠近的。”
巫风澜没想到洛北舟防的这么严,但是为了得到那一笼兔子她还是要试上一试,毕竟这么迂回的战术都用上了,也不怕再迂回一些。
于是她发挥个人特长,在玉虚山的小厨房里给洛北舟做了个超滑嫩水蒸蛋,又捡了几样现成的糕点装在一起,美其名曰给仙君送下午茶,硬是水灵灵地出现在了玉虚宫门前。
她自上了玉虚山,洛北舟就给她准备了不少当下女孩子喜欢的广袖罗裙,她今日正好穿了一身素白,广袖当风裙裾摇曳之下,衬得本就纤瘦的她更加的弱柳扶风,加之受了伤,手上缠着白纱还提着个食盒,远远一看怎一个楚楚可怜了得……
路过的玉虚山弟子见了无不心生可怜,转头就开始传:新来的女弟子,荒云大人的女儿,仙君的表妹,孤苦无依柔弱不能自理,恋上仙君表哥,在玉虚宫门前大胆示爱……
巫风澜不知道他们在背后造了什么谣,只知道很快洛北舟就让人领着她进去了,就是进去的时候大家神色都怪怪的。
洛北舟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巫风澜把食盒里的东西都摆在他案上,特意提了一嘴:“这鸡蛋羹,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洛北舟愣了愣,一时忘了问她的来意,当真拿起羹匙尝了尝。
“如何?”
洛北舟弯起嘴角,点头时显得无比真诚:“极好。”
“这是鸡蛋?我从未试过这种滋味,想不到你的厨艺竟这般好。”
他夸的太认真,倒让巫风澜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这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菜,她也没用多少心思。
待洛北舟吃完,她这才戳着手指道:“想麻烦你个事儿……”
洛北舟忍不住笑起来:“你说。”
“我想剪几枝你院子里的柳条。”
洛北舟不由好笑,她这么大阵仗竟就只为了几根柳条?
他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谁让我吃人嘴软呢,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剪。”
巫风澜起身道:“不用,我自己去。”
洛北舟拦住她:“你的手……”
“没事,我用左手。”
洛北舟又叹一口气,随她起身道:“我帮你剪。”
“带剪子了吗?”
巫风澜从食盒底下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剪刀,拉住他的手就往院子里去。
此时柳树正盛,丝绦下垂迎风而舞,别有一番意境。巫风澜把剪刀递给洛北舟,她指哪洛北舟就剪哪,一时间两人忙的不亦乐乎。
等巫风澜抱着满怀的柳枝出门,洛北舟独自对着一棵秃了一半的柳树,不由无奈一笑。
晴蓝得了这么一堆柳枝,编起篮子来格外卖力,不仅给篮子插满了鲜花,还编了个小兔子放在上面。
巫风澜看得止不住赞叹,随后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晴蓝就去找崇云。
崇云正好在喂兔子,看见晴蓝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对巫风澜手里那花里胡哨的篮子看都没看一眼。
“不行。”得知了巫风澜的来意,崇云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巫风澜将花篮往他眼前一递:“晴蓝给我编的,你看上面那只兔子,她照着自己做的,像不像?”
“你不想要吗?”
崇云这才低头看了看,篮子倒还是其次,就是上面那只柳编的兔子,分外传神。
巫风澜将篮子收了回去,问他:“你到底换不换?”
崇云看向晴蓝:“你编的?”
晴蓝用力点了点头,伸出两只手展示给他看:“可费了一番功夫呢。”
那白白嫩嫩的手上沾着洗不掉的青汁,还布满了细细的伤痕。
崇云心中一紧,然后摊开一只大手伸到巫风澜面前。
“换!”
巫风澜翘起的嘴角收都收不住,拉着晴蓝帮忙要把兔子连笼子一起带走,最后还是崇云看不过去,直接一条龙服务给她送上门了。
当天晚上,巫风澜仔细数了数,一共十一只兔子,加起来正好二十,瞬间治好了她的强迫症,当即心满意足地回去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崇云提着个柳编的花篮经过玉虚宫,正好被出门的洛北舟撞见,他盯着他手里那个篮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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