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低沉的夜幕中忽然飘起了细雪。
巫风澜领着一众妖兽,匆匆赶往仙山,根本无暇赏这仙洲的第一场雪。
她面色凝重,回头问王乾一:“玉虚城守卫如此森严,为何仙山还会遇袭?”
因为有崇云先行一步,王乾一也就没有御剑,他主动为巫风澜等人开道,听见她问,便答道:“这都是家常便饭了,自从你们走后,仙山便时常被妖兽骚扰。”
听到“妖兽”两个字巫风澜忍不住皱了皱眉,王乾一继续道:“那三家拿捏了那些妖兽的命脉,让他们甘愿成为死士、弃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至于什么目的,他没说,巫风澜也猜的到。
“为什么不禁止他们入城?”
“我们也曾问过,”王乾一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巫风澜,“仙君说,当初既已决定遣散妖奴,接纳无契妖兽,便该有始有终,若言而无信,寒了妖兽一族的心,两族矛盾只会愈发无解。”
“所以,宁可玉虚山严防死守,也不可将那些无契妖兽拒之城外。”
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巫风澜想起伯岚曾说过,洛北舟是妖兽一族的希望,若是没有他,妖兽一族将永无未来,在这样的形势下,洛北舟仍然不愿关上庇护妖兽的那道城门,他果然担得起伯岚全身心的信任和仰赖。
只是,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那些妖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摧毁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眼神一凛,朝王乾一道:“你御剑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王乾一一愣,眼看着就要到仙山脚下了,他朝巫风澜点了点头,当即御剑而起。
巫风澜停了下来,转头对坛阳他们道:“我在前方开路,你们跟紧我,若实在跟不上,则以保存自身为准则,坛阳殿后,确保无人掉队。”
“上去之后一切听指挥,明白吗?”
众妖兽齐声应下,只见巫风澜足下一点,身形已在几丈开外。在仙力值的加持下,经过三年的沉淀,她的修为已非同日可语,就连莫离和坛阳都已不是她的对手。
后面的妖兽化出真身也很难跟上她的速度,渐渐的,差距拉开,巫风澜一人当先,率先抵达仙山之巅。
上面崇云和王乾一已经与那群妖兽死士战成一团,一边是不要命的打法,一边却是有所保留。
巫风澜眸色沉静,然而周遭炁流却无比汹涌,她曲指掐印,不带一丝犹豫。
“仙法·天元一掷!”
像是从天而落的一只巨掌,底下的妖兽是手中放下的一枚棋,地面被压出凹陷的痕迹,然而身为死士和弃子的妖兽却抬手拼力抵抗。
炁流形成的巨大手掌顿时改压为扫,一掌扫出,妖兽们如被风暴击中,顿时皮肉撕裂,目不能睁。
天元掌法是巫风澜常年无聊以棋悟道悟出来的,她在敕勒原常将妖兽们当围棋来下,掌法会针对“棋子”的变化而变化,可谓奥妙无穷。
一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妖兽挣扎不得,竟从嘴里抠出一团红色的东西,随后用聚火符将其燃烧,绯红色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
“我活不了,你们都得死!”
那妖兽自己距离烟雾最近,率先七窍流血而亡。
巫风澜恨的咬牙,见狩春他们赶至,连忙喊道:“结阵,开盾!”
狩春他们这几年在敕勒原经过巫风澜的规划训练,配合度相当之高,话音未落全队便已结成四方阵型,轰的一声护盾同时张开,将身后仙山弟子全部罩在其中。
千甲盾阵,刀枪不入,滴水不漏。
盾阵之外绯红色雾气蔓延开来,妖兽死士们无不受其害,死状惨烈非常。
此时雾罩当空,仙山之巅,恍若有剑鸣之声,风雪送来,难辨其音。
巫风澜心中似有所感,朝身后宫殿望去。
“仙法·风吹霞岚!”
“嗡——”的一声,一柄银光长剑从宫殿穹顶飞刺而来,剑光舞动如彩练环身,剑气激荡震散烟霞。
风与雪簌簌而下,那人在一片苍茫中踏雪而来。
巫风澜心跳漏了一瞬,她看见了那张梦里见了无数次的脸,雪花散落在他发间,染了一层霜白。
洛北舟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呼吸一窒,几欲分不清幻境还是现实。
“阿澜。”
他下意识张开了双手。
巫风澜足尖一动,毫不迟疑地朝他奔去,长发翩跹在身后,如一只欢快的蝶。
“洛北舟!”
拥住对方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这不是一场贪婪的梦。
许久,巫风澜从他怀里仰起头来,一手抚上他的发鬓,轻轻往下,一缕白发在她手掌之间。
不是雪染,洛北舟竟华发已白。
一只大手裹住了她的手掌,他掌心的温度比常人要冷。
“强行破境的反噬而已,我没事的。”
绝口不提自己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洛北舟的眼里倒映出她的脸庞,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眼角眉梢都是笑。
巫风澜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她伸手顺过他散落的白发,凑上前轻轻一吻。
然后仰头看他:“风华无双,很配你。”
洛北舟眸光顿住,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随后猛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他一只手扣在她脑后,一只手仍紧紧握住不放。
“阿澜,不许你再离开我。”
巫风澜感受到他乱撞的心跳,轻轻应了一声。
“嗯。”
明明在送她离开的时候并未感受到煎熬,偏偏一回仙山就觉得寂寞;明明独自活了许久,偏偏她一来就再也不能忍受独自一人;她是他手心里的光,放了两次绝不能再放第三次。
不知道多少个月夜,他要看着照影镜里她留给自己的画面,才能感觉到片刻美好,才能安然睡去。
幸而相思无声,否则要震耳欲聋。
洛北舟牵住她的手,带她前往曾住过的明华殿,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仙山弟子和敕勒原的妖兽。
晴蓝呆呆望着两个人的身影:“阿澜和仙君……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崇云:“……”
坛阳抱着手臂点评:“长得还行,就是少白头,显老了些。”
王乾一第一个不服:“你才少白头呢!我们仙君是重伤所致,再说,哪里老了?!”
“在座各位,没有一个比仙君好看的!”
一句话,把仙山弟子和敕勒原妖兽得罪了个干净。
最后还是崇云和晴蓝负责安顿这些妖兽们,因为洛北舟不得空,两人便先将妖兽的事报予五位长老。
“洛叶满江何”五位长老三个震惊,两个懵逼。
“她不是养猪去了吗?”
叶长老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当初洛北舟临别前还送了巫风澜两只小猪,他记得清清楚楚。
崇云直言道:“主君她有旷世之才,白手养妖兽只是其一。”
听到崇云的称呼,五位长老互望一眼,心中无不惊诧。
崇云反应过来,拉着晴蓝单膝跪下,拱手道:“我二人已认她为主君,还望长老们恕罪。”
洛长老将二人扶起,点头道:“她比她母亲的志向还要远大,又如此惊才绝艳,你们身为同族,追随于她也是情理之中。”
“虽说这也不妨碍你们继续当我仙山弟子,但若是你们只想忠于她一人,玉虚山也不是非强留你们不可。”
二人俱是低头:“是。”
回来之前崇云和晴蓝就已经想好了,他们要跟随巫风澜做的事太难太费心血,根本没有余力顾及旁的身份,也不能平白牵连玉虚山。
斩断了因缘,这样才能毫无顾忌赌上性命,全身心地跟随巫风澜的脚步。
五位长老不免叹息,当初晴蓝为了荒云而拜入玉虚山门下,后将濒死的崇云背上仙山,自此多一门徒,如今二人为了追随荒云的后代要与玉虚山划清界限。
缘之一字,着实奇妙。
明华殿中,巫风澜也正提起此事,洛北舟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后笑道:“我与你不分彼此,他们两个无论跟着谁,都是自己人。”
巫风澜知道他不介怀,于是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今日我们在玉虚城外遇见了虎鹤仙山的叶二小姐,她说她救你一命,所以要知道你的生死,当初的鸿门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北舟听见这个名字眉头不禁皱了皱。
“他兄长叶鸣轩设的宴,申屠太一做的局,虎鹤仙姬不想我暴毙在他们仙山徒惹争端,便派她传了口信,这也算是她救的么?”
“不过是为了虎鹤山的利益罢了。”
至于他在虎鹤山上经历了什么,洛北舟似乎并不想多言。
巫风澜便也不追问,只是上下摸了摸他身上,问他:“你如今已好全了么?”
洛北舟捉住她不安分的手,矮身凑近她的面颊。
“你要亲自验一验么?”
那低沉上扬的语调像是羽毛挠在了心上,温热的呼吸喷在巫风澜的脸旁,她顿时面颊升温,耳朵已红的滴血。
巫风澜颤了颤,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你耍流氓。”
她极小声地嗔了一句。
洛北舟惊诧于她的反应,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说的是,你亲自看着满长老给我验伤。”
这下巫风澜脸也跟着红透了,她忍不住锤了他一拳。
洛北舟适时咳了一声,她以为自己没把握好力道,忙上前给他抚胸口。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皆是道不尽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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