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竟将人心想的这般坏。”
说着不等巫风澜开口,云巍敛了面上神色,对着凉亭外道:“何故犹豫不前?”
巫风澜转头望去,一个略显眼熟的美艳女子正步入凉亭。
巫风澜搜寻了一下记忆,这才想起,是那个曾将她和洛北舟拦在逢莱仙洲边界的九足山妖奴——锦心。
她略过巫风澜,凑到云巍身边轻声耳语几句,云巍听着下意识朝巫风澜看了一眼。
见巫风澜皱眉,他这才主动开口道:“你要找的那位姑娘,正和申屠公子在一处。”
巫风澜闻言心突突一跳,忙道:“他们在哪?!”
以申屠太一的脾性,晴蓝在他面前断讨不了好。
云巍看向锦心,催促道:“速速带路。”
锦心不敢有违,当即引着两人向阁楼赶去。
这座阁楼在万凰山不甚显眼,日常只用来存放一些闲置的书稿和杂物,巫风澜不明白晴蓝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还碰上了申屠太一。
锦心听见她问,暗自觑了一眼云巍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便将实情托出:“那位姑娘本是想用她手里的颜料与我们少君做生意,后来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颜料都顾不上收拾就跑了。”
锦心细细回忆起来:“少君吩咐我跟着她,好探探她的底细,结果就见她一路跟着申屠公子的那个妖奴进了阁楼。”
“什么妖奴?”巫风澜心里有些猜测,但还不敢肯定。
“就是……申屠公子经常带在身边那个,同生共死的妖奴。”
她这话刚说完,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一声惨叫。
巫风澜心中一紧,脚下炁流凝聚,身形一动,眨眼间人已出去老远。
阁楼最底层,昏暗的烛光映在申屠太一漆黑冰冷的眸子里,那冷漠的视线几乎要隔着空间将微弱的火光降至冰点。
地上蜷缩成一团不断打滚的,正是晴蓝。
她右手被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螺旋状,不止是皮肉,连骨头都已碎的彻底。
他身旁素衣白发的女子想要上前护住晴蓝,被申屠太一一把扣住了手腕。
“看来,你还是不听话。”申屠太一手掌往上游移,停在她瓷白的脖颈上,“她随随便便两句话,你就想跟她走,我待你不好么,你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阿苔的脸上,她蜷起手指,指甲狠狠扎进肉里,才勉强忍住让自己不往后退。
申屠太一露出一个受伤的神情:“我为你取了锁妖链,你却因此觉得可以离开我?”
阿苔看着他那张情真意切的脸,只觉得像是有条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在她眼前。
这四年间,他将她囚禁在身边,一开始用锁妖链幽禁在无人知晓的地牢,后来将她困在身边形影不离,就连夜晚都是从后面拥着她,一手摸在她颈边。
在与他同吃同住乃至同睡两年后,他才主动为她取下锁妖链,阿苔仍然记得那一天,他像是为她献上至宝只为哄她高兴,然而彻底脱下锁妖链的她,却已无法拥有一丝自由的愉悦。
甚至,她已麻木到明明没有锁妖链的束缚,却仍然不会主动离开他半步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逃不开他。
但今日,就在方才,眼前这个同族说要带她离开,去比玉虚城还要自由的地方,去属于妖兽的敕勒原。
对方说的太入神,她险些信以为真。
就是那一丝丝的意动,她还没触到对方伸出的那只手,希望在那一瞬间就被绞灭了。
申屠太一毫不留情地把那只手毁却,将她心底才萌起的希望碾压,践踏。
此时此刻,她面对着这个面若观音的男子,咬牙哀求:“我绝不离开你,绝不比你先死,求你……放过她。”
申屠太一眼中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从未对我这般许诺过……”
他看向晴蓝,像是看着地上的一滩污秽,自上而下的目光无比凉薄:“你要为了这么个卑贱的东西,来求我?”
他一边说着,手中拂尘一边探向晴蓝的天灵盖。
“除了我,你不应该在意任何人。”
申屠太一突然凑到近前,左手还在抚摸她纤细的脖子,一双薄唇堪堪擦过她苍白的嘴唇,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而后,是一声穿透地底的痛苦惨叫。
阿苔一惊,连忙看向地上的晴蓝,此刻她已维持不住人形,现出了垂耳兔真身,拂尘上的纤丝正从她颅骨中抽离,一寸一寸,根根带血。
巫风澜匆忙赶至,正好看见这一幕。
阿苔咬住唇浑身颤了颤,那一声惨叫过后,垂耳兔身上连轻微的起伏都没有。
巫风澜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慌乱上前,几乎摔倒在晴蓝身上。
巫风澜一手撑住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将垂耳兔抱起,体温尚热,但它身上已毫无生气,从头到脚耷拉在她手心,好似一个棉布玩偶。
明明天亮之前还在与她说笑,陪她宴饮的人,此刻却无声无息惨死在昏暗的阁楼里。
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来得及见。
若是她早来片刻,若是她不曾上这万凰山,若是……
巫风澜心中的悔恨尚未开始,就被打断。
“我不找你,你倒亲自送上来了。”
申屠太一嘴角弯起,眉间郁气一扫,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巫风澜一顿,抬眼看向他的方向。
她面具底下的一双眼血红如地狱恶鬼,那透骨而出的汹涌恨意非啖其血肉难以平息。
“你摘下面具,我还能考虑……”
申屠太一犹自说着话,一开一合的嘴巴唇尾自然上扬。
巫风澜手中杀猪刀祭出,身形如鬼魅一般,到了申屠太一跟前,他才陡然反应过来,手中拂尘格挡在前。
巫风澜取其颈项不成,刀刃往上,横划过他嘴边。
申屠太一轻轻后仰,躲过了这一击后,他轻笑嘲讽起来:“这点身手也敢……”
他的话没说完,也说不完。
因为他唇角边上的血肉已经烂开,翻卷出来的黑色皮肉像是腐烂已久,透过裂口处可以看到他粉嫩的牙龈和森白的牙齿。
面若观音的长相,瞬间变作丑陋的夜叉。
申屠太一勃然色变,眼底露出三分惊悚,七分狠辣。
他盯住巫风澜手里的杀猪刀,终于察觉到上面萦绕的一股若有似无的黑气。
与常年纠缠于敕勒原的魔气十分相似,都有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妖魔——”
申屠太一厉斥一声,脸上翻开的口子衬的他可怖异常。
“今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拂尘上的纤丝朝着巫风澜的面门而去,杀猪刀迎面一卷,将细丝切落一地。
申屠太一双手掐了个剑诀,一柄短剑霎时自拂尘柄端脱出,剑刃锋鸣,直取巫风澜的性命。
巫风澜掌心向前,用执夷护盾挡下了这一击。
“仙法·九辰妖锤!”
“仙法·菩提一怒!”
鬼头重锤砸在申屠太一身上,强大的炁流压得一旁的阿苔伏倒在地,她被申屠太一封住手脚经脉,此刻脆弱得连只杯子都抬不稳,遑论抵挡如此强大的术法。
巫风澜一眼瞥见她,下意识迟疑了一瞬。
仅仅一瞬的时机,她就被申屠太一的剑阵穿透了身躯。
黄金面具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无形之剑穿过她的琵琶骨和肋骨,当胸一剑透骨而过,乃申屠太一本命短剑。
巫风澜身上鲜血汩汩而流,再看申屠太一也没好到哪里,重锤将他压至单膝跪地,不断有鲜血从那裂开的嘴角淌出。
巫风澜看向阿苔,他们身上的同生共死契还没解,申屠太一一死,她也活不了。
阿苔艰难仰头,似乎是认出了她,整个人愣了一瞬。
谁能想到,昔日与她同在兽台之上相扑的一星段妖奴,如今已足可与申屠太一分庭抗礼。
见她迟疑,阿苔努力摇了摇头,而后用唇形告诉她。
“杀……”
“杀!”
炁流波动的一刹那,巫风澜胸口的短剑刮着骨头飞出,申屠太一手中执剑正要破开重锤的威压。
机会已失,巫风澜将杀猪刀掷出,以炁御刀在其身上脸上狠狠划下,世家贵子的口中顿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巫风澜不再恋战,抱着晴蓝夺刀而出。
云巍和锦心站在不远处一颗松树背后静观已久,看见浑身是血的巫风澜从阁楼出来,他略带疑惑地挑了挑眉。
想不到申屠太一竟如此不堪用,还能将人放跑了。
待看清她的脸,云巍眼中不由一亮:“果然是她!”
锦心问道:“要拦住她么?”
云巍眯起眼睛沉思片刻。
“藏了她四年,此刻打杀了她,玉虚仙君可是要找我拼命的。”
说着他将手负在身后,冲锦心抬了抬下巴:“去,把消息传到大殿上。”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要巫风澜的命,他可管不着。
此时天光已亮,初升的朝阳被乌云遮挡,整个万凰山陷入一片阴沉之中。
穹顶之上烟花逝去,大殿之内歌舞暂歇,在这属于清晨的寂静里,空中猛然响起几声尖锐的鹰啸。
雄鹰的影子掠过山脊,正向着万凰山的方向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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