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来得很快，路一瑶刚和燕南飞交代完不久，飞舟便停靠在灵山门外。
燕南飞将宋祈安拖到灵山门外便看见一个修士倚靠在飞舟上，口中叼着狗尾巴草，满脸不耐地催促着他们。
因为困倦，宋祈安的眼睛眯着几乎已经是神志不清了，她被燕南飞拖着，只剩下一双腿还会随着拖动的方向勉强挪几步。
也正因为她的状态，从炼丹房到大门的路他们走得磕磕绊绊，废了好些力气。燕南飞知道那个修士要驾驶飞舟，便朝他抱歉地笑了笑。
那修士却翻了个白眼，他扫了一眼宋祈安后嗤笑一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宋祈安啊。”随后便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便跳上飞舟。
宋祈安已经睡着了，自然没有听见修士带着恶意的声音，她整个人软趴趴的，如果不是燕南飞拽着她的胳膊，恐怕此时的她已经瘫在地上了。
飞舟有些高度，燕南飞的视线打量了一下飞舟和软趴趴的宋祈安，如何把宋祈安送到飞舟上又是个问题。
他本想求救与路一瑶，可路一瑶忙的很，早就跑到后山的灵田上去了。
于是燕南飞只得将一只手横在宋祈安的背后，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膝，一个用力将宋祈安横抱起来。
宋祈安在睡梦中微微的眉毛微微皱起，燕南飞瞟到后迅速起跳。
碍于灵山门的经济水平，路一瑶叫的飞舟价位低廉，这辆飞舟有些破旧，舟上的空间也比较狭小。燕南飞跳上去后，它便晃了晃自己的身子。
那修士感到动静后立刻啧了一声，他的眼睛朝后面的燕南飞一瞟，骂骂咧咧道：“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燕南飞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道歉。
他将宋祈安横放在软榻上后便抽出手，坐到了另一侧。
飞舟立即超前冲刺，高度忽得提升，十分颠簸，燕南飞的身体因为惯性朝一侧倒去，他迅速伸出手托住宋祈安的身子。
坐在前面控制飞舟的修士又在小声议论着什么，风呼啸着，燕南飞没有听清。
“睡得像猪一样。”
那个修士再次重复了一边，这回清清楚楚的落入燕南飞的耳中。
这人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这个念头出现在燕南飞颅内的第一瞬，燕南飞便握起了拳头，方才赔笑的表情全然收起，剑眉紧蹙，琥珀色的眼珠就这样盯着那修士的背。
那修士忽然脊背一凉，回头撞上燕南飞危险的目光后立刻心虚，他张嘴道：“干...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又没说她，别瞎对号入座啊。”
燕南飞依旧维持着动作，他看着那修士，没有讲一句话，却将那修士吓得汗毛竖起。
修士回过头去继续操控着飞舟，这回他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燕南飞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身体向后一靠，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到宋祈安的脸上。
她安静地垂着眼，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脸色有些泛白衬得乌青更加显眼，唇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让她的脸色稍微好上一些，明明是个医修，自己的身体倒看上去不太健康。
哪里像猪了，明明就很——很怎么样呢？燕南飞自己也不知道，他将视线收回，看向飞舟外飞速变化的风景。
*
雪细细簌簌地下着，落在枝头，落在檐上，落在每一处看得见的地方，染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宋祈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和她说：“朝前走。”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着，摔倒后再次撑着地爬起来，再次朝前，直到一座亭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亭子上垂挂着纱幔，混着雪花，叫她看不清亭子内的人。
她只能模糊的看见有一人跪坐在亭间，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直到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
“雪那么大，进来坐。”那声音温柔有力，敲在宋祈安的心间，赶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掀开轩窗纱帘走近亭子，拉起裙摆乖巧地坐在那人的对面。
这时她才看见那人的容貌，他像雪一般，他的眼睛，睫毛，头发，无一例外都是白色的，就连脸色也有些苍白，若不是唇上的色彩还算红润，宋祈安都要怀疑那人是否会下一秒便归天了。
那人端起茶壶倒了一盏热茶，将它放到了宋祈安的面前，他白色的眼眸看着宋祈安，声音温润道：“祈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宋祈安的眼睛失去焦距，她蠕动着唇，学着那人的话。
见她这副样子，白眸人这才想起了些什么：“抱歉。”
他不知从何取出一盏烛台，右手微微一拜，带着星闪的紫色火焰便将蜡烛点燃，烛台被他放在二人中央的桌上。
随着烛台落下，宋祈安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一瞬间发怔，随后便立刻警觉了起来。
那浑身是白的男子朝她温和地笑着：“不用紧张。”
宋祈安勉强勾着嘴角，试着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请问您是？”
那人道：“现在的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
宋祈安的心中充满了雾水，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怎么变化。
可那人却点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我知道你应该会感觉奇怪，会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可是抱歉，我实在是没办法说出我的身份。”
宋祈安抿了抿唇：“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那双白色的眸子宛如点缀在夜空中的繁星，他看着宋祈安，唇轻轻地动着：“你便唤我九吧。”
宋祈安轻轻偏头，语调微微上扬，透出一丝未被掩藏的疑惑：“九？”
“嗯。”九含笑点头，将失去热气的茶水倒在茶盂内，端起茶壶倒热茶入盏。
“九，我为何会在这里。”宋祈安将头微微朝边上侧去，满眼的苍白，宛如天地失色。
雪下大了，雪落的声音打在亭上，发出声响。
九将茶壶放回到火炉上：“是你自己来的。”
“我自己？”宋祈安的内心有些恐慌，因为她已经联系不上998了，“那我应该怎么回去？”
“等时间到了自然便回去了。”
“需要多长时间？”宋祈安听后立即提问。
九道：“许是下一息，许是百年后。”
宋祈安听后双手立刻攥紧了裙摆，她迫使自己冷静，呼出一口气，再次抬头，眼中少了几分慌乱，她看着九道：“你方才说你认识我？”
“是的。”九没有多说，只是含笑看着宋祈安。
宋祈安看着九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立即道：“是你！你是当年在长街上和我说‘此去大凶’的人。”
九捏着茶盏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那的确是我。”
他将茶盏放回桌上，“你记得我说了这这四个字，怎么依旧做了相同的选择。”
“我——”宋祈安愣住，她知道九说的是关于万蛊门的事情，“当时年时，在事情未发生之前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她低头，笑容有些苦涩，“如今您还会对我说那四个字吗。”
“不。”九说，“你与当年已然不同，赢面自然大上许多。”
宋祈安松了口气，她看向九的目光不如方才那般紧张，她道：“他们滥杀无辜，害死我的朋友，我是不会放弃的。”
九点头，没有说话，他看着茶盏，似乎不太在意宋祈安说的事情。
二人静默，空气中只留下雪落的声音。
“灵山门近来可好？”九抬眼，他打破了沉默。
宋祈安一愣，不知为何九忽然扯到灵山门，她斟酌道：“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便好。”九扯了扯唇，“当年有段时间，每日都会有人来到灵山门外求师，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那样的光景。”
宋祈安听着九的话，意识到了什么，她正要出声，忽然风雪袭来，迷了她的眼，恍惚见她见到九的笑容。
她睁开眼睛，景色迅速倒退着，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睡醒了？”搭在肩上的手被收了起来。
宋祈安顺着声音看向燕南飞，她缓缓坐起身来：“我睡了多久？”
燕南飞回答着：“也不是很久，快要到宏天门了。”
确实算不上久，飞舟的速度极快，开到宏天门约摸着需要半个时辰。
“998，刚才有发生什么吗？”宋祈安在心中默默呼唤998系统。
机械音有些气愤，“有！当然有！”
它道：“这个开飞舟的刚才说你睡得像猪，燕南飞这个没用的家伙，居然不教训一下那个人。”
原先听到有的时候宋祈安还有些激动，可听完998的话后，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有些无语，看了眼那修士的后脑勺，毕竟不是自己亲耳所闻，她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便也懒得多一事。
她再次问：“别的呢？”
“别的？”998声音带着疑惑，“很正常啊。”
“好吧。”宋祈安勉强道，她记得自己刚才去了一个雪白的空间，里面似乎一个人坐在那里，其余的她便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到宏天门了，快些下，我还要接别人。”驾驶飞舟的修士偷偷瞟着二人。
飞舟停下，宋祈安的身子晃了晃，她没有搭理修士的小动作，一跃翻下飞舟。
她一落地便见到清欢正站在门口甜甜地冲她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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