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窗户外刮来一阵轻微的风,榕树绿油油的叶子随着清风舒适的摇摆着,洁白如纱的窗帘被吹到的柚木制餐桌上。

餐桌上面摆着一盘吃了一半的松饼,松饼软沓沓的摊在釉面陶瓷上,一只手捏着勺子在松饼的上方绕来绕去,就是迟迟不压下去。

此时,这只手的主人正痴痴的望着窗外,浓密的睫毛像柔软的绒毯一样轻轻地覆盖着他的双眸,遮掩住了水珠般的亮眼睛。

“阿予少爷,你在看什么呢?”一个身穿淡蓝色衬衫的中年男性站在一旁问道,他手里拎着一个紫砂茶壶,时不时的往桌上的水杯里面加点水。

这个叫阿予的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手握了握勺子,回头道:“我在看……孟老师啥时候来呢。”

孟老师是半年前,阿予的爸爸下了大功夫请来的数学老师。这位孟老师刚从G大退休,日子比较清闲,于是就定点来给阿予补课。

之前也请了不少老师,只不过阿予要么就是说老师说的不清楚直接跟老师吵起来,要么就是上课走神叠起纸飞机,总之请过不少老师,都是上了几天课就走了,只有孟老师才能“镇住”这位小少爷。

“孟老师刚才会发来消息说正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到了。”王叔摘下了发着蓝光的眼镜,回答道。说完,他放下茶壶,抚了抚了自己的衣摆:“我先去楼下接他。”

听到这话,阿予一下打起了精神,三下五除二就把松饼塞到嘴里,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瓦、瓦也漆!”

如今已经是21世纪40年代,像阿予家这样古朴的装修甚是少见,下楼梯时还能听到鞋子踩踏在木板上的声音。王叔在前面稳重的迈着步伐,还不忘提醒眼前三步并作两步的阿予小心些。

阿予嘴上应着好,脚下的速度却未停下,他像鸟雀一样跳跃着下了楼,径直奔了大门前。推开大门,就看到一个老者穿着一身朴素的休闲装,头戴护耳鸭舌帽,手提一个小木篮,正从庭院的小径向前走来。

正值四月,庭院里的西府海棠刚刚盛开,空气里透露着一丝初春的暖意,也免不得让人心理柔和起来。

阿予捋了把手臂上的袖子,快步的走到老者身边,一手搀着老者,一手接过他的木篮,他压下雀跃的心情,晗下头略带敬Q意的打了个招呼:“孟老师好。”

孟老师朝他点了点头,回道:“早上好。”他年数已高,平时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到阿予时倒是浅浅笑了一下,问他:“上周学的内容还记得吗?”

阿予不敢怠慢,压下了嬉笑的表情:“记得。”

孟老师说:“好,那我等会便出几题考考你。”

“那可没问题!”阿予赶忙答应道。

王叔在一旁打趣道:“平时可盼着孟老师来呢,这下等人真来了,倒是话少了。”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了眼镜戴上,说:“那少爷,你们去书房吧,我去喊姜嫂准备午饭了。”

这栋小别墅离市区位置有些远,平时阿予的父母比较忙,很少回家一趟,家里请了两个帮手,王叔负责打点家里上下,姜嫂负责每日饭菜,两人在这里也干了十几年了。

“那孟老师,请跟我来。”阿予说完,就领着孟老师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空间很大,孟老师今日在书桌前坐下后,未像之前那样拿出书本进行授课,而是从自己随身背的小木篮里面拿出了一个长长的纸带,放在了书桌上。

孟老师的情绪不轻易外露,但从进屋起,阿予就感觉到他有些急躁,只见他布满皱纹的手从桌上抓起油性笔,在纸带的正反面的中线上分别画了一条线,画好后,他的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然后他走到书房门口看了一眼,随即用手用力一拧,把门反锁了起来。

他锁好门后,看着阿予,对他说:“阿予,今天我有事而来,长话短说。”

未等阿予弄明白他的意思,他便拿起纸带,将纸带朝上放在书桌上,然后略显急促的对着阿予说:“我今天要教你的内容是莫比乌斯带,这是一种典型的拓扑图形。”

“孟老师……”

“听我说完。”孟舟打断了阿予的话,又自顾自的拿起了纸带,指着上面画好的线,说:“如果我在这条纸带的正面画一条线,又在反面画一条线,这两条画出来的线是永远不可能相连的,在二维空间内这是两个完全不相交的双侧曲面。而如果……”

孟老师说着,又把纸带的尾端旋转了一圈,让前端的正面和尾端的反面正好相连,他将两端粘起来,拿着这个圈说:“如果我把这其中一端旋转180°再相连,这就是一个莫比乌斯带,而我们又可以在空间上把这个纸带沿着y轴拆成无数个长方形。”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划过纸带:“那么其实它其实每一块都发生了一次三维空间的旋转,那么这个时候,纸带上面的中线就会首尾相连,进行无限的循环。”

他拿起了笔沿着纸带划过,嘴里喃喃道:“我们假设一个人在这个纸带上走,他会发现自己在这个纸带上面走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回到了同样的起点,他会觉得很迷惑,为什么每次都回到同样的地方?但是,实际上这个起点和另一个起点的旋转方向,是相反的。”

正说着,突然,他的眼神锁定了阿予,问道:“阿予,如果你走在这条纸带上?你会怎么做?”

阿予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硬答道:“呃……我”

“不用急着回答。”孟舟按住了他的肩膀,又将纸条塞到了他手中,说:“你去这里找找答案。”

这里?阿予迷惑不解的拿过纸带,展开,看到了“星辉”两个字。

乍一看,这两个字和孟老师的形象有些不搭,仿佛一个羊身上长了八个角,你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数学老师会给他塞这样的字条。阿予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孟老师今天如此奇怪的一系列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未等他搞清楚原因,只听“咚咚咚”,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未等回应,门便被重重的推开,王叔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朝着孟老师语气激动的喊道:“孟老师,出事了!”

“怎、怎么了?”阿予有些诧异的看向王叔,转头又看向孟老师,只见孟老师像是早就预料到此事,他并未回应王叔,只是又拍了拍阿予的肩膀,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记住我刚才的话。”

听到此话,王叔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职业管家的形象,礼貌的说道:“孟老师,你的家人打了紧急电话给你,让你赶快回去看看。”

“知道了。”孟老师随口应着,提起自己带进屋来的木篮,从衣架拿下帽子戴上,末了,又像想起了什么,沿着走廊看了一圈,随后,才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出了书房。

看着孟舟的背影,阿予本能的想一起跟着出去,却被王叔拦住了。

王叔小声对着阿予说道:“少爷,我来送就可以。”

阿予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在哪经历过,他现在来不及细想,觉得王叔说的也有些道理,只能点头应下来。

今天有些事情和往常不太一样。

等王叔把房门关上时,阿予又想了一遍刚才孟老师的神情,孟老师的样子像是早就料到王叔会进来一样,而王叔好像特地踩着点进来一样,况且,为什么孟老师要锁门?

阿予想着,便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往庭院内的小径看去,就是刚才孟老师走来的地方。

只见孟老师和王叔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在小径上出现,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孟老师居然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阿予不禁拖住下巴,思索道,不是家人去世了吗,怎么还笑的这么开心?

而王叔像是察觉到有注视的眼光,突然往他这个地方瞄了一眼,阿予心中一滞,立马躲在了窗帘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等他梳理好情绪再鼓起勇气望向窗外时,孟老师已经走远了,而王叔则又沿着小道往回走了过来。

阿予迅速把窗户关了起来,摊坐在书房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孟老师跟他说的莫比乌斯带是什么意思?……还是,他想通过这个东西告诉他什么?既然说了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还要通过绕圈圈的方式来说呢?

……

半晌,他慢慢的展开紧握的手掌,里面躺着一个已经被汗水淹透的纸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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