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生节

软弱的我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觉得空荡寂寞,仿佛这里还应该有更热闹快乐的时刻。然后,一个、两个、许多个瞬间从我的记忆中蹦跳出来,构成了一幅活泼绚丽的画面:人们围在木板前,举头观望那些五颜六色随风摇摆着的纸条。

11月11日。

一个被许多地方戏称为“光棍节”的日子,这所学校命名它为“女生节”。我不晓得其中含义,大概是四个“1”令人感到高贵和骄傲吧。

自打进入11月,阿黄的嘴里就没停过对“女生节”的念叨。

我问她:“我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妇女节,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生节,这是怎么?11号那天要给我们所有女生放假还是邀请我们出去游玩?或者,组织女同学一起吃顿大餐?”

“呸!俗不可耐,”阿黄瞪着眼看我,“这日子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它是要为你实现愿望的。”

“谁来给我实现愿望?”

“我听说,女生节那天,女同学们把自己的心愿写在纸条上,然后贴到广场的木板上,男同学们路过时就会取下来帮你实现。”

“还有这么好的事?那我去哪儿领号?”

“领什么号?”

“一对一啊,不然怎么能确保有人揭我的条呢?”

“你真乃当代洪秀全,”阿红走过来对我竖起大拇指,“天底下人人都能有一块地。”

“你们俩真没劲,”阿黄站起来,双手叉腰,“过节,就是过个乐子。”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不满地瞪着她,“过节,就应该让所有相关人士收到福利待遇。妇女节,女性放半天假,青年节,青年放半天假。”

“庸俗!”阿黄怒斥我,“你想想看,于万千人中,你是那个幸运儿,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得偿所愿,多么lucky!”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阿红眨着双眼,“那我可以许愿要一套西湖边的房子吗?”

“发什么羊癫疯!”阿黄撇嘴。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去向别人要一个苹果和要一套房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有人给你苹果,但没人给你房子。”

“真乃高见也。”阿红双手抱拳。

日子就在阿黄的焦灼中来到了10号。

傍晚下课回寝路上,途径广场时,四人看见了一个三米多高、两米多宽的木板子。许多人围在下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黄顿时激动起来,招呼着我们,率先跑了过去。我们三个紧随其后,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阿黄失落地垂着头:“大家的热情都到哪儿去了?”

我接话:“都被你占据了。”

四个人嘻嘻哈哈地往回走,路上讨论起来。

阿黄兴致勃勃:“我非要找到一个与我的时尚品味志同道合之人。”

阿紫意兴阑珊:“我现在只关心我的体育考试。”

阿红笑意盈盈:“我许愿天下为公。”

我:“我好像没啥愿望。”

我说谎了。我有一个邪恶的念头。普天之下,唯有金钱才是万能的工具。因此,我希望有人能将中了五百万的彩票自愿赠与我。但即便我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11号是个周六。我起床时已经近十点。寝室里一如既往地只剩下我一个人。简单做了些准备,我飞奔至广场。

木板上早已被五颜六色的纸条贴得密密麻麻。板下围了许多人。男男女女女的眼睛全都盯着那些纸条。人群挤来挤去。板子上稍靠下一些的纸条有许多被蹭掉,掉落在地上又被人踩来踩去。有些矮个子的人见此情景,便拼了命地点着脚尖,试图把纸条贴在高处。

木板旁还有一个小号木板。上面亦可贴条,却是男生可自愿付出行动为人实现愿望。我略略瞥了一眼,除去五颜六色的大标题,底下空空如也。

面对拥挤的人群,我左一胳膊右一腿地挤到了前面,抬头看纸条。看了好一阵子,直到我几乎把所有的纸条都看了个遍,遗憾地没有看见阿黄她们的字迹。

总而言之,我将这些心愿归为以下几类。

其一,求知若渴类。

“教我做PPT”“教我打篮球”“教我做数据库”“教我英语口语”……

其二,求神拜佛类。

“我想长高十厘米”“我想从天而降五百万”“我想身强体壮不生病”……

其三,求过于供类。

“我想要一个男朋友”“我想要一个女朋友”“我想要一个好朋友”……

周围的男同学越来越多了。他们的眼睛打下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起初,我以为是在观察哪个愿望更容易实现,后来,我才发现不是这样。他们面上嘻嘻哈哈,伸出手指指这个条子,点点那个条子,而一旦看见美女来贴,便猛然上前,你争我抢地去揭那纸条。

再后来,我目睹了一个沉默瘦削的男同学揭下一张“帮我打水一个学期”的纸条,以及一个朴素内敛的男同学揭下一张“我要一个手柄游戏机”的纸条后,我顿悟了。

世间为何总是黯淡无光,只因你不相信有光;世间为何总是枯败寂寥,只因你不相信绽放;世间为何总是悲凉凄楚,只因你不相信有大善人!

真的大善人不善言辞,不善挑选,不善指点,不善争夺,不善谋利,只善心中一片天地!

我合上半张的嘴巴,闭眼劝说自己快点离开这片**的沟壑,怕自己站久了,定要勾起心中那不可得的心思,继而被人贻笑大方。

回到寝室后,我收到一条阿红的短信,看后,心中荡起不安的涟漪,转念又想起艰难的课业问题,只得暗自咬牙,痛下决心。

没多久,阿黄鬼鬼祟祟地回到寝室。我抬头看她。她似乎我吓到了,双脚猛地一顿,嘴角微微一滞,“呵呵”假笑着坐到自己椅子上。

“你有点不太正常。”我看向她。

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出大事了!”

“什么事?”

她垂下头,长叹一口气,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在我身旁站稳后,一只手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没想到,我就是天选之女!”

“天选之女?”我愣了一下,为难道:“你最好清醒点。”

“你瞧不起我?”她见我不信,迅速掏出手机,胡乱按了几下,便把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我看过去,是一条短信。

【我大概是一只鸟,充满了警觉,不容易停留,所以一直在飞。】

“啥破东西!”我扭过头看她,故意提高音量,“一只鸟还能给你发短信?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你这语文水平令人堪忧啊,”她又给我看了另一条短信,“你再瞧这个。”

我好奇又不安地将目光放到屏幕上,上面写着:

【你停下来,面如土色

你注定要在这寒冬中迷失方向

如同那直上的炊烟

在不停地寻找更加寒冷的空间】

我怔住了,偷偷瞟了阿黄一眼。这是一条多么复合她个人信息的短信啊。面如土色、迷失方向。

“你看见了没?多么有文化的短信。”阿黄仰头说。

“何以见得?”

“前一条短信是让你知晓自己在这偌大的世界里多么渺小无助,只能不停地飞翔方可活下去;第二条短信深刻地揭露了世间竞争的残酷,若没有强健的体魄,可靠的后盾,生活便只能剩下孤苦无依。”

“啧,”我重重嘬了一口牙花子,深沉地看着她,“阿黄,少听,少看,少解读。”

“哈,你羡慕了!”

“我羡慕你?我……”我猛地闭上嘴,闭眼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阿黄,你瞧这两条短信,花里胡哨的,肯定是诈骗!先勾起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再一步步拉你进入体系完整、活动隐蔽、坑害亲人的传销组织!”

“不可能!搞传销的不可能这么有文化!”

“诈骗可就是这么来的!”

两人争吵间,阿黄手机短信声响起。她低头看去,神情忽然激动起来,拽着我的胳膊大叫:“你看,你快看!”

我看了看阿黄兴高采烈的模样,低头又瞧了瞧那依旧不像话的短信,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你到底写了什么愿望?”我问。

“得遇一知己。”

我停了一会儿,问:“确定是这个人?你不问问对面是谁?现在骗子遍地都是。”

阿黄听了我的话,清醒了一刻,发了一条质问的短信。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那边回话了。我把头凑过去看。

【我是你从天而降的男朋友。】

“呸!不要脸!还男朋友。卑鄙无耻下流,来这儿占你姑奶奶的便宜!”阿黄气得面红耳赤,双手叉腰,“好小子,你等着,姑奶奶我不打得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忙安抚阿黄:“你何必生气呢?现在神经病多的是。”

就在我劝解阿黄时,大门“嘎吱”一响,阿红和阿紫进来了。她们看见我和阿黄的神色后,忙追问怎么回事。

阿黄手舞足蹈,吐沫星子乱飞地讲了一通,最后说:“我非得打死这个孙子!”

阿紫听后拍掌大笑:“真是个疯子吸引疯子!”

“你才疯子!少在这儿给我说风凉话!”阿黄叉着腰,怒视着阿紫。

阿紫慢慢敛起笑,斜着眼睛看阿黄。

一直低头看手机的阿红忙站到两人中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垂下头,闷声说了一句“嗯”。

短信又传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阿黄的手机。阿黄咬牙切齿地打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张黄色的便签纸。纸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我要一个从天而降的男朋友”,下方署着阿黄的姓名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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