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异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被阿黄拿来的A4纸,上面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她示意我照着上面写的念。我看了两眼,坚决地摇了摇头。阿黄对我无声地念出“零食”两个字。
我愤懑地看了她一眼,念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可惜我期待了一整天,甚至还和寝室里的人说化工学院一个叫小花的人真是个大好人,善良,呃,那个,有品位,对,我……”
耳朵里又一次传来忙音。
“我尽力了,”我夺过阿黄手里的纸,摇头道:“你真行,万事俱备。”
“我万事俱备有什么用?有你那么念的吗?简直是一潭死水。”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个演员。说好了,零食是我的。”
“是你的,抢不走。”
两人回到寝室。我赶忙将桌子上的零食一股脑塞到柜子里,警惕地盯着阿黄。
“都说了不抢!”
“那谁知道?”
我坐到椅子上,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和小花不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吗?这么骗人家是不是不好?”
“哟,你什么时候长良心了?”
我怒视着她,又听她说:“这是善意的谎言。不,这已经不是谎言了,这是治疗手段。我这是悬壶济世,施医救人。”
我偷偷白了她一眼,打开饼干袋子就吃起来,还没吃完一袋,电话就响起来。一见号码,我愣住了。
是小花。
我激动地跳起来,用满是饼干渣的手举着手机给阿黄看。
阿黄惊讶地喊出了声:“呀,你快接。”
我按下通话键,听见那头说:“大大奶茶店。”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我忐忑地看着阿黄:“他说‘大大奶茶店’。”我模仿着小花的语气。
“约你去大大奶茶店?”
“嗯,”我不安起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不行,他看见我不就啥都知道了?”
“我一个人去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他又不是豺狼虎豹。”
“那我也不想一个人去。”
“去吧,”阿黄强硬地拽着我到了门口,一把推我出门,“回头我给你买好吃的。”
我双手硬扒着门边,费劲地说道:“啥好吃的?”
“大辣条。”她边说边掰开我的手指,“砰”地关上了门。
我“咣咣”用力敲两声,无人回应,只得被迫去往“大大奶茶店”。还未走近店面,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彩色不明物,再往上一看,白脸红唇,一脸焦躁。
我捋了捋头发,迟疑地靠近他,小心说道:“你是小花吧?我是小白。”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更加愁眉不展。
我打量着他,想,阿黄的推测十有**。
“原来是你。”
“嗯?你认识我?”我大惊。
“我才不认识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嫌弃道:“你平时就穿这样?”
“什么?”我低头看自己,黑卫衣,黑裤子,不是很简洁朴素吗?
“我真是没想到,一个如此目中无人的人,居然是一个打扮这么没有个性的人。”
“呵,没想到吧,你没想到的事多了,我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呢。”
“我怎么了?”
“绅士从不对淑女评头论足。”
“呵,淑女还不对绅士指手画脚呢。”
“你先说的!”我一时气结,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我就来看看你这个笨蛋的,好了,我看完了,也该走了,再见!”
忽地,我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衣领,脖颈被紧紧勒住,又倏地被放开。我愤怒地转过身,骂道:“你想勒死我?就因为我穿了黑衣服?”
“我不是马上放手了吗?”他扭着身子把蛋糕递给我,“我是想说,你忘了拿蛋糕。”
我犹豫了一刻,接过蛋糕,转身又要走时,被他一个快步冲到面前拦下了。
“你打算就这么走了?”他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然呢?”我惶恐地看着他,把蛋糕拿到他面前,“我不要蛋糕了,你让我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双手向后一背,忸怩起来,“我是想问你点事。”
我后退一步:“我可对你没兴趣。”
“我对你也没兴趣,好吗?”他扬起头,带着些怒气,“我是要问你点别的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给我看看那张纸条。”
“啊?”我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回复:“丢了。”
“丢了?你觉得我信吗?”
“你爱信不信,生活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
他强忍着怒火,装出一副轻松样子:“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我送了你蛋糕,你怎么也得请我喝杯奶茶吧?”
“这个行。”我松了一口气,一掏口袋,才发现空空如也,“嘿!”我不好意思地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嘿什么嘿?你连请我喝杯奶茶都不舍得吗?”
“舍得的,只不过我出门太急了,没带钱。最主要的是你没给我准备的时间啊。”
“是我的错喽?”
“也不全是,咱俩一半一半。”
他惊诧地张着嘴,嘴唇翕动,半天没说出话。忽地,他仰头深吸两口气,脸色涨得通红,咬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钱,递给我:“拿着,算是我借你的,明天还给我,行吗?我真是造了孽。我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一肚子气!能指望你什么!”
“你脾气还挺大。”
“呵,快去买吧。”
我看了眼二十块钱,疑惑地问:“你就这么想喝奶茶?”
“我求你了,别说话了,去买吧!”他双手合十恳求道。
没多久,我把一杯原味奶茶递给他,手擎着八个钢镚对他说:“找的零。”
“你先拿着。”
“丁丁当当的,太不方便了。”
“我拿着就方便了?”
我拿眼扫了扫他身上的六个口袋:“你兜多,肯定比我方便啊,再说了,这可是你的钱,你这人,真难伺候。”
他盯着我,光滑的腮帮子猛地凸出两条硬索,接过硬币,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那还是我拿着吧。”
他又伸手准备拿我手中的蛋糕。我机灵地往旁边一跳:“你要干吗?”
“蛋糕太沉了,我帮你拿,行不行?”他有些咬牙切齿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都拎了这么久了。”
“……你自己拎着吧。”
“你生气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我没生气。”他语气有些重。
“真没生气?”我见他面色发黑,但一想起可能是各人特色,便不再询问,而是把蛋糕递给他,“那就谢谢你了。”
小花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用力夺过蛋糕。
两人沿着商业街走,明明几步路远,却感觉被他走出了欧亚大陆的宽度。他行路速度堪比蜗牛。
忽然,他问我:“你是哪个学院的?”
“健康学院。”我脱口而出。
“那你认识阿黄吗?她也是你们学院的,我们是朋友。”
他对我笑了一下,明亮的笑脸让我恍了一下神。
“哦,认识,认识的。”我结巴地说。
“是吗?”他变换了语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阿黄出的馊主意吧?”
“什么?”我心一惊,低下头,嘴里不停否认:“不是,我和阿黄不熟,没说过几句话。”
“那你心虚什么?”
“我哪儿心虚了?”
“就冲你奶茶店前和现在的对比,我敢打包票,就是阿黄的主意。”
“哎呀,其实,她也是担心你,我已经听她说了,听说你最近自闭了……”
“自闭?”他忽地提高嗓音,“她和你说我自闭了?”
我下意识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不是自闭,不是自闭,是缺少灵感。”
“呵,你们真行,你让她给我等着瞧。”他把蛋糕塞到我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你别和她说是我说漏嘴的,行吗?”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扭头大踏步离开了。
我拎着蛋糕,满腹哀愁地回了寝室。一进门,我就看见阿黄欢欣鼓舞地前来迎我。我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呀,阿黄!”
“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她高兴地接过我手中蛋糕,“我就说他人还行吧?”
“挺好的。”我坐下后,看见桌子上的大辣条。
“你们都聊什么了?”阿黄顺势坐在我身边。
“他,他呀,”我极力躲避阿黄的视线,“他什么也没说,还挺腼腆的。”
“啊?他不腼腆啊,”阿黄挠了挠头,“一句话也没说?”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哦,对了,他还借了我十二块钱,让我买奶茶。”
“十二块钱?怎么有零有整的。”
“反正就有那么回事吧。”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
“就走了?没问问你纸条之类的事?”
“没有啊,他,啥都没问。”
“就这么走了?”
“嗯,就这么走了。”
阿黄疑惑地看了我两眼,没再问话。我则松了一口气,把大辣条放进了抽屉里。
晚上,我招呼寝室的人一起吃蛋糕。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多一个分赃的人,就多一分生还的可能。
阿黄一边吃,一边兴奋地同我们讲她的“纵横捭阖”。我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一声不敢吭。
阿红凑过来,小声问:“你怎么不发表一下你的聪明才智?”
“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呵呵。”
阿黄正喷着吐沐星子高谈阔论时,她的手机发出一连串的“叮铃铃”声。我瞬时低下头,停下手中的叉子,竖起了耳朵。余光中,我看见阿黄惨白的脸。
“小白,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今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随口应付了他几句,是他自己……”我捏紧了叉子。
“你真是神人啊!”阿黄激动地跑过来,把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我看见了一张张诡谲的照片。小花穿着一件纯黑色连衣裙。裙子上挂满了红红绿绿里的流苏挂饰。下午还顺畅的头发被折腾得像团蓬草。
“啊!”视觉震撼使我只能发出这样一个低沉的音节。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我什么也没做,就是让他稍微尝到了那么一丢丢友情的滋味。”
“友情?你们一见如故?”
“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你所说,确实从痛苦中绽放出了灵感。”
“好样的!”阿黄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下次还找你。”
“放过我吧。”
“他有了灵感,我也算是有把握和他说清这件事,哦,对了,小花还说这次的主题叫做路西法的折磨。什么意思?”
我不语,想,大概是出于对上帝的背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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