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红的不懈努力下,我们得到了一大块硬邦邦的面团。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将这块钢铁揉成了钢条,后揪成了钢块。其间,我的双臂几次罢工。
阿红严肃地拿起一旁的擀面杖,说:“接下来看我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看着她左擀一下,右扯一下,恨不能拿尺子量一下通体直径。
“阿红,够了,不圆也没关系,咱们还是快包吧。”我拉住她的胳膊。
“那怎么行?”她挣开我的手,向后拂了拂头上的碎发。“做了就得尽善尽美。”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点头,“但两分钟就擀一个皮,这也说不过去吧?”
在我和阿红说话的间隙,阿紫拿起自己用手掌压扁的饺子皮包了起来。阿黄哀叹地看着阿紫,一声不吭地溜走了。等她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沓饺子皮。
“哪儿来的饺子皮?”我问。
“借的。”
“哼,净会些偷鸡摸狗的事。”阿紫斜着眼睛看她。
“呸!班级活动的事,能叫偷吗?”
阿红冷脸盯着那沓圆整的饺子皮,轻哼了一声。
虽然有了饺子皮,但阿紫仍旧执着地用着她手掌压过的皮包饺子,一边包一边扯;阿红仍旧在那里左量右画;阿黄倒好,笑嘻嘻地和人聊起了天。
我拿起一张饺子皮,小心翼翼地在中间放上一坨肉馅,一只手将边缘捏合至肉馅上方,拼命捏实后,开始让它在两掌心间来回滚动。不一会儿就包好了。
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阿黄却在一旁大呼小叫:“你包的什么东西!”
“元宵饺子。”
“你还给它起了名?”
“那你又包了个什么东西?”我指着她手心饺子皮上一颗黄豆大小的肉馅。
“……珍珠饺子。”
“你好歹毒,你想让我们吃片汤?”
阿黄没理会我,忙着给饺子捏边,捏完后,她托着饺子,转头问一旁的小月:“我包的饺子怎么样?”
小月沉吟许久,缓缓说道:“一言难尽。”
“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又要里子,又要面子,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月抬下巴向不远处的班支书点了点。“你瞧她包的饺子多好。”
我和阿黄齐齐望过去,只见班支书的面前,摆着一排排大肚饺子,既没露馅,也很规整。我俩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饺子,撇了撇嘴。
“怪不得要组织包饺子。”我说。
“呵,原来是想要一骑绝尘!”阿黄又把目光定在左右摇摆,东拉西扯的班长身上,气愤愤地说,“这儿还有个想不劳而获的!”
我怠惰地继续着自己的元宵饺子事业。
阿黄则坚持不懈地对小月辩解:“班级活动嘛,就是玩,就是得高兴,这样才能有感情。不然,咱们是什么?自掏腰包的长工或短工?”
小月捏饺子的手一顿,盯着阿黄,翕动着嘴唇,半天没出声。
阿红可算是包好了她那十八个褶的饺子。她托着饺子问我:“怎么样?”
“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开花。”
她瞄了一眼我的饺子,微微一笑道:“总比滚蛋强。”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饿到将要低血糖发作时,饺子全都包好了。老板端着一板又一板奇形怪状的东西去了后厨。
大家面如菜色地围坐在圆桌前,彼此静默无声。随后又一脸悲壮地盯着上桌的稀烂的饺子。
然而,人在饥饿时,是什么都能吃得下的。这些歪瓜裂枣、四分五裂的饺子被我们一扫而空。
班长在众人迫切渴望的目光中去后厨又要了十斤饺子。
又是一顿风卷残云。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食物已经满到了我的嗓子眼,我仍感到饥饿。
在大家已经没有办法再吃下去任何东西的时候,班长笑呵呵地站起来。
“大家想不想玩个小游戏?”
我心中一惊,胃狂缩,差点儿没把刚才吃下去的饭吐出来,拼命地摇头。周围三三两两地喊着“不想”。
班长置若罔闻,他坚持认为游戏可以火速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并诚挚希望我们不虚此行。
啊,我真希望他的后半生活在西伯利亚大雪地里。
击鼓传花开始了。
班长拿着擀面杖敲击着桌面。空气中响动着“砰砰”声。
如我这般内向腼腆之人,这般身无长物之人,这般心思敏感脆弱到一旦在众人面前丢脸便可一生一蹶不振之人,此刻,这里就是我的地狱!
帽子一递到我的手里,便被我飞速扔出。我绝不允许它成为我黑暗人生的起始点。
我的神经愈发敏锐,我的眼神越发犀利,我的动作愈发敏捷,我的心中只有四个字:
“滚你的吧!”
我的反射弧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认为我可以摔跤流血,脱臼骨折,甚至昏迷休克,但是绝不可以丢脸。
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哆哆嗦嗦地唱完一首《一直很安静》后,游戏又极不安静地继续了。
我开始痛恨。痛恨发明了这个游戏的人。他一定是个才华横溢、众星捧月之人,否则怎么可能发明出这种置内敛阴郁之人于刀山火海之上的游戏呢?
班里的一个男同学畏畏缩缩地讲了一个冷笑话后,我冷笑看四周,见大家全都冷着脸。
在我心惊肉跳了一个小时后,游戏结束了。该死的聚餐终于结束了。我带着幸存者的快乐走出饭馆。
出门口,有人小声嘀咕:“班长事真多。”
大家听后,纷纷点头。
如此看来,班长确实以一己之力使大家在某方面团结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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