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雅各布与路西恩约定在小花园里见面。
时间和地点都是路西恩定的。
小花园毗邻图书馆，学校为了照顾晚自习的学生，在附近路段设置了魔导灯。七点左右还有学生走动，他们出现在这里不算奇怪。
而花园的位置与宿舍方向相反，一般又不会有人经过。僻静清幽，确实是一个进行不法交易的好地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夜晚的小树林……嘿嘿，主播别让我失望啊！]
[自首吧姐妹，本直播间纯绿色无污染！]
[想看主播疯狂撩汉/妹，嘻嘻嘻……亲亲送飞机，推倒送火箭哦～]
[前面的老板想看主播被封号吗？好坏，但是我喜欢！]
……
苏尔躲在树墙后面，正抱胸看弹幕聊天。
她称之为“用户体验调查”。
而树墙的另一面，雅各布和安娜站在喷泉边，在等待路西恩出现。
——没错，这小花园就是当初扎克利向苏尔“告白”的地方。茂盛的绿化不止好看，也特别“适合”偷听。
当时的奥琳娜，现在的她。晚上黑灯瞎火的，谁也发现不了她。
至于苏尔藏起来的理由……
她可是两次试图杀了路西恩的人。别说商谈组队的事情，只怕看见她在这里，路西恩都会拔腿就跑。
苏尔很有自知之明，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让雅各布当代理的原因。
三人等了大约十分钟，终于一道黑影出现在花园入口。路西恩还穿着他的黑斗篷，看不见脸人长得又高，在夜里格外瘆人。
当然也有很好的隐蔽性，就像穿了一件夜行衣。
“晚上好……”
雅各布想寒暄几句，却被路西恩无情打断：“尾款带来了吗？”
他直奔主题一撩斗篷，亮出底下的布袋。然后将袋口打开，向雅各布和安娜展示，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
“三支‘言听计从’药剂，两瓶彩虹染发剂，六支指甲亮亮药水，五罐疤痕去无踪，还有四瓶容光焕发喷雾——全在这里，需要验货吗？”
……雅各布都拿她的钱买了什么东西？
苏尔不禁抽了抽嘴角。
安娜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但她扮演的是雅各布的随从，不方便直接吐槽，只能低头以作掩饰。
“很好。”雅各布却十分坦然，人活着就得精致一点，反正是苏尔让他随便买的。他从口袋里拿出钱袋，交给安娜。
安娜走到路西恩身前，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稍等。”
路西恩先检查了金币的数量，才将布袋交了出来。交易完成，他转身立即要走，雅各布没忘记自己的新任务，连忙叫住他——
“等等，我还有一桩生意要找你。”
路西恩的脚步一顿，“你想要什么药剂？”
“不是药剂，是你。”雅各布亮出报名表，“校庆下午的活动你知道吧？我们小队现在缺个人，希望你能来凑个数。”
斗篷下沉默了两秒，“我是个炼金术师……”
“没事，反正只是凑数。”雅各布复述起了苏尔的话，“规则上也没写生活学院不能报名，我会付钱的，怎么样？”
“没兴趣。”路西恩干脆利落地拒绝，抬脚就走。
“我出十个金币！”
路西恩的脚步再一次顿住了。
雅各布心中暗喜，果然还是钞能力管用。他往前跟出两步，刚准备继续劝说，却发现路西恩停下的理由并不是他。
花园的入口处出现了一道人影，正缓缓走来。
……糟了。
雅各布和安娜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不妙。
两人正想开溜，来者却突然扬手给了路西恩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夜晚，这一巴掌也带下了路西恩的兜帽，露出了他晦涩的表情。
“啪——”
雅各布和安娜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吃惊地看了过去。月光映亮了来者的制服，原来不是老师。
那这瓜好像还可以吃一下。
雅各布甚至好奇地又往前走了两步。男生的制服依稀可以辨出蓝色，应该是法师学院的学生，看徽章应该是一名三年级生。
他身材瘦弱，棕发茶眼相貌平平，脸上还长了些小雀斑。肤色蜡黄，过长的刘海半遮住眼睛，有一种发霉感，看起来非常不起眼。
……是路西恩的熟人吗？
光看外表，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是不搭。
正在雅各布腹诽之时，男生激动地开口道：“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做了吗，路西恩？”
路西恩倔强地移开了头，没有说话。
“回答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卖非法药剂了吗？”男生痛心说道，“如果缺钱就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怎么，你就有钱吗？”路西恩终于反击。
“那也不能为了赚钱去做坏事！”
男生被他问得一怔，却仍严肃答道：“你忘了牧师大人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了吗？只有诚实、善良的孩子，才能得到女神大人的帮助。”
“呵，那是因为这样教最省事，傻瓜。”路西恩嗤笑一声，“女神到底存不存在，你看我不就知道了吗？”
“路西恩！”男生倒吸一口冷气，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能对女神大人不敬？要不是教会收留了我们，我们早就饿死在街上了。”
“可在福利堂的日子，比饿死又好得了多少？”
路西恩甩开男生的手，冷冷说道：“别天真了，吉姆。只有收留小孩子才能拿到拨款，我们已经超过年纪了。那些势利眼牧师不会再管我们了，不趁现在赚点钱，等毕业了之后你想怎么生活？”
“不……”
男生还想反驳，却突然沉默下来，显然他也知道路西恩说得没错。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些泛凉，吹在两人身上平白多了几分萧瑟。
还有一个沉默的人，正是支棱起耳朵偷听的雅各布。
——哦豁。
明明只想吃个瓜，怎么就吃到教会黑幕了。
他没怎么去过教会，性格显然也和“虔诚”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以教会在诺瓦王国的影响力，这消息的冲击还是有点大。
看来刚才应该直接跑的……
雅各布担心惹上麻烦，正准备亡羊补牢，旁边的安娜却皱起了眉头。从小到大，她得到过教会不少帮助，能上风花学校也是因为有教会资助。
她可听不得有人如此诋毁教会。
安娜一撸袖子就要过去理论，幸亏雅各布见势不对，赶紧拖住了她，“哎，你就别过去添乱了。”
“什么添乱，明明是他们——”
安娜低声反驳，旁边却突然杀出一道身影，正是原本藏在暗处的苏尔。两人一怔，目送她走到了路西恩身边。
“吉姆·麦格？”
苏尔微笑着伸出右手，打破了那两人间的僵局。
吉姆愣了一愣，“你是？”
夜空恰好有一朵阴云飘过，遮住了月光。不过这可难不住苏尔，她伸出左手轻念咒语，一簇火焰便跃动于掌心之上。
“——是你！！”
火光映亮了苏尔娇艳的脸，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路西恩。他的第一动作果然是逃跑，但刚迈出两步就发现被拽住了。
不可能，她哪里还有手……路西恩错愕地低下头，才发现苏尔走过来的时候，顺势踩住了他斗篷拖地的部分。
“……”
好大的力气。
苏尔也感觉到了他的挣扎，好整以暇地转过头，“为什么急着走，有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吗？我们又没有在这里做什么坏事。”
更厚的脸皮。
路西恩抽了抽嘴角，却是真的拔不出斗篷。本想用上金蝉脱壳，然而还没等他把斗篷解开，雅各布和安娜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三人守着三个方位，彻底锁死了他的逃跑路线。
他们在这边无声较量的时候，吉姆也皱着眉头在思考。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苏尔，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好半天才记起是竞技场。
“你是苏尔殿下！”吉姆惊诧道，“今年双人挑战赛的冠军！”
不得不说，被这样认出来，确实挺让人骄傲的。
“不敢当，运气而已。”
苏尔故作谦虚地干咳了一声。而她之所以会从树墙后面出来，正也是因为认出了吉姆，路西恩资料里那个“唯一”的朋友。
唯一这两个字的含金量，不用她额外说明吧。
加上吉姆刚才扇路西恩一巴掌，路西恩却没有还手，也没有抱怨——更足以说明路西恩对这份友情的重视程度。
是人就会有弱点，魔王也不例外。
有路西恩的厄运助攻，她的幸运好像也变得格外给力。苏尔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当机立断就走了出来。
她晃了晃自己还没收回的手，吉姆反应过来，赶忙握了上去。
“很、很荣幸见到泥，苏尔殿下。”
吉姆红着脸，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也是大多数人见到苏尔的反应。只是她的身边还真就没什么普通人，所以这个反应还挺新奇。
苏尔调笑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是……抱歉，殿下。”吉姆轻轻松开手，这才想起来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和路西恩是——”
路西恩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朋友。”苏尔却无比自然地回答，微笑地看向他，“曾经产生过一些误会，不过我现在想和他好好相处……还请他教我炼制药剂呢。”
“教、教您？”吉姆不由一愣。
“是的，所以我才说你误会了。”苏尔继续向吉姆说道，“就是我白天事比较多，只能晚上来见他，看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不过非法药剂……噗，还是太夸张了。”
她捂嘴轻笑，直接反将一军，“路西恩有这种前科吗？还是你觉得，我像是会参与不法交易的人？”
哼哼，以她多年看宫斗小说的经验，拿捏一个异世界的少年仔，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不，我没这么想。”吉姆果然吓得连连摆手，“对不起，殿下。请您放心，路西恩他、他绝不是坏人。”
“……”
路西恩看他又为自己说话，眼神不禁有些动容。随后又怀疑地看向苏尔，她居然真是来帮自己解围的？
“当然，我也不会和坏人交朋友。”苏尔如有所感，转头朝他笑了笑，“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怀疑……这样吧，就让路西恩来证明一下。”
“证明？”路西恩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尔歪头看向安娜，安娜立即打开手里的布袋。她选中一支“言听计从”药剂，悄悄撕下标签，然后拿出来递给路西恩。
“一瓶‘普通’的魔力药剂，你喝给吉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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