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雀山

巍厌生打着哈欠,同巍梦鱼一起蹲坐在城门口。

声势浩大的鬼卒队伍从她面前经过,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抬头望去,巍厌生突然咧开嘴巴,朝着被拥簇在中央的南方鬼帝疯狂招手。

队伍停了下来,南方鬼帝端坐于幽黑的轿辇之中,四周环绕着四个形态各异的鬼使随从,其二手持冥火,其二驾驭阴风。

“杜老头,这是我新收的猫儿”巍厌生昂着头向鬼帝介绍,又转过头来对着巍梦鱼说:“快叫鬼帝君。”

巍梦鱼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鬼帝,被他周身的冷煞之气吓到,躲到巍厌生背后伸出一个头,怯声问好。

鬼帝居高临下,分了一缕目光看向巍梦鱼,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甚是无感,微微颔首。

巍厌生扒拉着轿撵,就要爬上去,被鬼帝怒目一瞪:“你去后面!”

巍厌生伸出头向后看,后方跟着一辆由冥兽拉动的巨大辇轿,辇车四周雕刻着繁复的冥界图腾,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幽蓝光芒。

“早说有轿子啊,我还以为又要我跟你挤呢。”说完巍厌生灵活跳下去,牵着巍梦鱼跑上辇轿。

拨开帘幕,眼前赫然坐着三位绝色美人。

为首的美人乌发如云,肌肤胜雪,眼中的笑意充满了温柔和包容。

第二位美人气质皎洁如月,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仙子。

最后一个美人拥有一双魅惑的美目,仿佛与她对视一眼就会被吸进去,既神秘又诱人。

“风姑冥君、月姑冥君、魅姑冥君,你们好呀!”巍厌生熟捻的问好。

牵着巍梦鱼一屁股坐在她们对面,巍梦鱼见状咻地变成一只幼猫,钻到巍厌生的怀里,如今巍梦鱼已经能灵活自我地切换形象了。

三位美人笑着回应:“少帝君呀,好久不见。”

南方鬼帝自作主张对外宣称巍厌生是他的接班人,其他鬼帝不同意,南方鬼帝无耻道:南方就我一人镇守,你们都是两人,我要巍厌生同我一起镇守怎么了?

其他鬼帝对他的蛮横感到无奈,纷纷不认,仅有南方鬼帝君管辖的南部冥君默认了她为少帝君的身份。

巍厌生也没同意,两人就一直僵持着,巍厌生为了拒绝南方鬼帝,就跑到【阴曹地府】的秘书处【功曹司】当小冥使去了。

风姑冥君温柔地说道:“我们恰好要回西雀山,让南方鬼帝捎上一程,不会给你带来不便吧。”

南雀山,是姑获鸟的栖息地,南雀山有四位共主,她们是其中三个。

姑获鸟由人间失去孩子的女人的怨灵所化,是一种有着美丽容颜和黑色羽毛的大鸟,三位冥君皆为姑获鸟所化。

巍厌生急忙摇头回应:“不会不会,有三位美人作伴,我求之不得。”

魅姑冥君抛了一个媚眼,掩嘴趣笑说:“油嘴滑舌。”

巍厌生有来有往,闲谈之中想起夜姑冥君,便说道:“三位冥君代厌生向夜姑冥君问个好。”

话语刚落,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三位冥界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彼此间面面相觑。

风姑冥君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轻轻地对说:“夜姑冥君啊,早就失踪了。”

月姑冥君、魅姑冥君也不禁流露出怀念与心痛。

夜姑冥君性子鲜明,天真活泼,是她们的幼妹,曾经和巍厌生也干过几仗。

巍厌生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怎么会?夜姑冥君位列仙位,怎么会无端失踪。”

月姑冥君叹了口气说:“是啊,怎么会无故失踪呢?”

良久,风姑冥君才开口说:“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是有一天,我们在西雀山找不到四妹。我们都以为她贪玩,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可后来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回来,我们把整个冥界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她。”

月姑冥君在一旁默默地听着,魅姑冥君幽幽叹道:“只愿她是贪图人间情乐,不想回来罢。”

若是贪图人间情乐,在人间快活,不应该用‘失踪’来定义她。

土地庙遍布人间各地,若是在人间,总会有迹象的。

怕不是已经遇害了。

南雀山到了,巍厌生告别了三位冥君,独自瘫坐在轿撵之中,她脸色暗沉,陷入了不好的猜想中。

--

轿撵平稳地落地,巍厌生也从回忆中醒过来,抱着不愿意变回人形的巍梦鱼。

踏进鬼帝宫,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到了自己的寝室,寝室的布局未曾改动,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窗户边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木桌,上面放着纸墨笔砚。隐约可以见到自己以前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推开窗户,一片暗紫色的花海闪着幽幽绿光。

巍梦鱼一落地就钻到被窝中不愿再出来。

巍厌生便不管她,独自一人去找南方鬼帝。

“杜老头!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这么忙?”巍厌生推开门,就见鬼帝埋头在一桌子的文件中,庞大的身躯撑在公文桌上,显得有些孤独。

巍厌生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酸楚,埋怨道:“不待见我?假装在忙呢?”

南方鬼帝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道:“若你还有良心,懂得为我分担些,至于让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需要伏案办公!”

这话巍厌生就不乐意听了:“杜老头你是个鬼,鬼哪有老不老的,就你这体格,再干个十万百万年,再把其他鬼帝的工作都揽下来,都不在话下,哪里需要接班人。”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鬼帝君指着巍厌生,怒目而视。

巍厌生早已习惯他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笑嘻嘻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忘记自己的鬼身份。”

“你给我滚!”鬼帝君哼了口气,胸口起伏不定。

巍厌生看着他,抬起脚步,一步一个踩线:“那我滚咯?”

“你给我回来!”鬼帝怒道。

“哎,鬼帝君。”巍厌生乐颠乐颠地上前。

鬼帝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你这次打算待几天?”

巍厌生稍作思索,道:“不知道啊?短的话明天就走,长的话十年八载的。”

“滚!”

鬼帝看着她带上门,脚底冒油一滋溜就出去了。

从前,她每次犯错就会在大门罚站,她也不挑地方,站着站着往地上一躺就睡觉。

鬼帝很少去动她,抱她,因为她看着这么小一个,好像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折断。

依稀还记得她在酆都大帝盛宴兀然出世,将整个中央大殿弄得兵荒马乱。

她是冥界中第一个鬼婴,也是唯一一个。

阳世中腹死胎中或生下来就夭折的婴孩也是鬼婴,但巍厌生与他们不同,那些鬼婴常常附以母亲的怨气而生,属于恶鬼一类,他们不会思考,只凭本能行事,他们同所有死去的人鬼一样,模样只停留在死去那天的模样。

而巍厌生不一样,她由鬼体所生,出生之后会像正常小孩一样日渐长大,此事惊动了酆都大帝,酆都大帝对此也没有头绪,只给她敕封了个仙位。

因为没有先例,酆都大帝准许延缓了巍厌生的母亲去投胎的流程,但后来发现她不能以人间的喂养方式喂养长大,酆都大帝便叫人将她接回酆都中,以阴气和香火喂养。

巍厌生在酆都养到五岁多,就跟着他到了南方罗浮山。

罗浮山不同酆都城,既没有热闹的集市,也没有各个冥君的奇珍异宝供她玩耍,罗浮山终日清幽。

鬼帝君初来罗浮山,公务繁忙,恐怕忽略了她,巍厌生天性好动活泼,鬼帝又担心她孤单无聊,便就近去了南雀山要了个年纪相仿的雀鸟女孩过来陪她。

那个雀鸟女孩名字叫林雀儿,是刚刚化形不久的姑获鸟,是个恬静的孩子,比巍厌生要大些许,但也压不住巍厌生的性子。

小厌生像个小老头一样背着手走来走去,旁边蹲坐着一个黑发冠黑衣裙的女孩,女孩正嘤嘤嘤地抽泣着。

“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小厌生站在她面前,小脸满是烦躁,不耐地对她说。

“嘤嘤嘤,小冥君你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鬼帝君知道了会责罚我们的。”女孩抽泣着拉着小厌生的裙摆。

“你不说我不说鬼帝君怎么会知道,你能不能长点胆子,鬼帝君往这一杵,你就把我卖了。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小厌生脸颊气鼓鼓。

她不过是没有练完字,撮窜林雀儿去灵犀河里骑牛玩水而已。

本来都瞒过鬼帝君了,林雀儿生人不生胆,就被鬼帝君那么一看,她就自爆了,真是气死了。

结果就是被鬼帝君罚着在这加抄十遍大字,还禁足两天。

禁足还没满三天,小厌生又指使冥卫使去拿东西,趁机溜了出来。

都怪林雀儿磨磨蹭蹭,才又被鬼帝君发现了,加罚。

现下才刚刚解禁,小厌生又想着办法要出去,林雀儿害怕得又哭了。

“你别哭了,哭得我烦死了。”小厌生气鼓鼓地坐下。

“嘤嘤嘤,我也不想的,我一紧张就想哭,我控制不住的。”林雀儿道。

林雀儿是只小姑获鸟,生长在南雀山,姑获鸟化形前会由长辈带去人间,落到孕妇难产的人家中,吸收孕妇的阴血之气,吸食死婴的生灵,才得以化作人形。

林雀儿化鸟前的女人,以及化鸟后去的几户人家,那些个孕妇大多是哭哭啼啼的性子,因此林雀儿受了影响,化形之后的性子就变成遇事就哭。

小厌生眼睛转个不停,突然她碰了碰林雀儿说:“你来罗浮山这么久,想不想家?”

林雀儿闻言,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又哭了起来:“想,在南雀山阿嬷会给我捕捉树虫,我还可以去听冥君讲故事。”

“那你想不想回去?”小厌生蛊惑道。

林雀儿泪眼婆娑,点点头:“想。”

“那我跟鬼帝君说一声,让你回家好不好。”小厌生一脸好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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