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张嘴，我看看你牙缝有多大。”许淮说，“能吞天吐地不能。”
“不能。”阿青笑起来，那边龙头的新菜正在出锅，他又把头扭了回去，专注地盯着锅。
龙头在做饭上确实是有天赋的。
新菜刚出锅香味儿就飘出去老远，周围一圈全是咽口水的声音。
每个人都屏息等着，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试菜吧。”仪式主持人龙头把菜端出来，神圣地朝人群一指指指。
被指到的几个人兴奋地伸出沾着各种脏泥的手，跑过来捏起菜就吃。
许淮不忍直视地闭上眼。
再睁眼的时候草叶子已经空了，几个人正意犹未尽地嗦着手指，一节节黑白分明的指节在他视网膜上来回晃。
“球。”许淮吸了口气，给光球传音，“找时间……就今天，待会儿就给他们上卫生课，今天每个人都得学会饭前便后必须洗手。”
正烤红薯烤得浑然忘我的光球擦擦脸上的灰，一脸茫然：“怎么又扯上卫生了？”
“但你要问，我就跟你一起去。”阿青忽然说。
“嗯？”正跟光球掰扯卫生的许淮扭过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去问神。”阿青说，“我跟你去。”
“你去干什么？”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许淮还是问了一句。
希望他只有光球指甲盖儿大的脑子能学会三思而后发言。
但阿青显然没体会到这份良苦用心。
“打神。”阿青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许淮不说话了，抬头看了他好几秒才点点头：“行。”
文盲阿青或许并不清楚人神之间实力的差距，也不知道吞天吐地意味着什么，但他依旧在光球和许淮都试图避开某个局面的时候一往无前冲在前面。
无所谓对方的身份和实力。
也无所谓生死。
我都陪你去。
因为你想问。
只要你想问。
许淮可以说阿青无知者无畏，却不能嘲笑他无畏下的真心。
是一只知恩图报的小鸟。
“到时候你就负责揍神。”许淮说。
“你先问。”阿青指甲盖儿大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他不配合再揍。”
“到时候你就负责在祂不配合的时候揍祂。”许淮从善如流地改口，“我就负责在你打不过的时候逃跑。”
“嗯，那你跑快点。”阿青说，“我怕我不够他塞牙缝。”
“你还知道呢？”许淮说。
“球球都那么说了。”阿青笑了笑，“我打不过他。”
那你还去。
许淮及时把这句咽了回去。
阿青是为了谁，许淮你别不识好歹。
“沉思完了吗？”光球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嗯？”许淮抬起头，差点跟正对面的光球撞上，“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看你脑子的褶皱是不是真的那么平滑。”光球严肃地点点头，“真的。”
“比你还平滑？”许淮问。
“那还是不能比的，我要是有褶皱不得吓死你。”光球说。
“你现在就吓死我了。”许淮看着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你从哪儿学的？”
“地球啊，你们那儿现在很流行的，哦，是不是太超前了你听不懂？”光球恍然大悟。
“修修你的破网吧。”许淮按按太阳穴，“我的烤红薯呢？”
光球把两个烤得堪称完美的红薯扔了过去。
“你烤的？”许淮有点意外，光球的厨艺说实话，有点一言难尽，难道是方向没点对？
“当然。”不是，是旁观的龙霸一学着它烤的，但光球肯定不能承认，它糊成碳的红薯渣实在有损它伟岸全能的形象。
“你就来送个烤红薯？”许淮咬了口红薯。
“不是。”光球说，“我来问一会儿到底是上卫生课还是做陶土窑。”
上次许淮提到要做陶器的时候就跟光球商量过什么时候弄窑。
光球说等级奖励里有专门的窑，只是有点靠后，以许淮消极的工作态度不知道猴年马月能领到，所以他们打算自己先弄一个凑合用。
自己弄的窑跟系统出品的肯定不在一个档次，效率和质量都会差不少。
不过以原住民们手抓饭都吃不太明白的现况倒也没必要要求质量。
“这也要二选一？卫生课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许淮看着它，“你交代他们一句饭前便后洗手他们还能起义啊？”
“这么草率？”光球瞪大眼。
“不然呢？”许淮问，“你还想讲细菌病毒还是微生物？”
“……行吧。”光球被说服了，“那做窑的呢？现在说还是弄完窑再说？”
“你就算半夜趴他们耳边说都行。”许淮实在不想就这个白痴话题再说下去，眼看光球还要张口，许淮连忙抬手打断它，“当我没交代过你这事儿，我自己说。”
“行吧。”光球把到了嘴边的‘那我现在一块儿说了吧’吞了回去。
龙头还在对着菜谱研究下一道菜，在没有生死危机下永远以食物为先的劳动力们因为没受到许淮的驱赶，为了争取试菜的资格这会儿基本都围在这儿。
许淮趁他们还能听得进去话直接把这条规矩说了，交代组长监督，等龙头研究完了今日的菜谱才让光球领人去挖窑。
神弃之地适合烧陶的土很多，随时都能挖，不过今天肯定烧不成。
光是一群人围着看做菜都浪费了半天时间，连痴迷于编织的九女都拖着一堆草叶子挤进了前排，看龙头做饭的功夫编了好几套草裙。
这窑能不能在天黑前挖好都是个问题。
“干脆挖个大的。”许淮给光球传音，“建筑队还要从其他组抽人建群居房，你把闲着的人组织组织慢慢挖吧。”
龙头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走在了毕生的梦想道路上心情过度愉悦，能力肉眼可见的在升级，已经能够驱使双倍的未开智原住民给他打下手，基本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厨师组。
之所以厨师组还有其他组员，完全是那几个爱做饭爱的深沉。
赶不走。
建筑队最近就在为龙头驱使的原住民建房子。
不管开没开智，只要创造价值就会有对应的奖赏，这是光球定下的规矩。
“又要慢慢挖？”为了赶进度指挥得手都快挥出重影的光球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是的，光哥。”许淮说，“慢慢挖吧，别挖太快还没烧陶就塌了。”
“你当我是吃干饭的吗！我亲自盯着怎么可能说塌就塌！”光球怒吼。
“塌了！”临时被抽来帮忙的4号喊了一声，对着失误的组员就是一顿暴揍。
好不容易才挖出个雏形的窑洞被组员一铲子铲成了土堆。
直接一铲回到解放前。
把4号气够呛。
“暴躁。”刚打完猎就被抽来的10号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来这么半天除了梗你那半截脖子，干了多少活？”4号扭头看向他，“不怕光哥告诉大人？”
“别拿大人压我。”10号瞪着他，挥铲的频率快了不少。
“什么塌了！”光球传完音赶紧飘了回来。
“窑。”四号指了指土堆。
“谁干的？”光球看了眼土堆，两眼一黑差点撅过去，cpu被接连的打击刺激得生成了半个G的冗余代码。
“光哥别生气。”4号说，“先把窑挖好，再处理吧。”
“让那些手笨的回各自组。”光球沧桑地摆摆手，“现在不急了，慢慢弄吧。”
“不急了？”4号问，“大人不是急着要吗？”
“他更年期！不用理他。”光球说。
4号看着它，默默思考更年期的含义。
“反正就是不急了，就这样吧。”光球说完两眼一闭把自己摊成张饼悬浮在半空。
开始躺平。
“不急了？”阿青也问。
“急不来。”许淮看着防护罩外无所事事晃悠的原住民，身上的污染似乎比他们预测的要轻。
因为那条净化的河？
“我可以去。”阿青想了想，一路走来的很多工作他都看得懂，可以试试。
“去哪儿？”许淮问。
“工作。”阿青说。
许淮上下看了看他。
阿青身上没什么污染，武力值也高，倒是可以让光球跟他一块儿出去看看。
“球，你陪阿青出去一趟。”许淮传音，“我去盯挖窑。”
“为什么是我陪他？”光球很不爽，“除了我这儿就没人了吗！”
“没有更聪明的了。”许淮说，“他实力最强，你最聪明，你俩一块儿不会有意外。”
“只能我去？”光球语气怪异地问。
“也不是。”许淮说，“但你抬眼看看，这儿还有谁比你靠谱，光说智商这块儿十个阿青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光球坐起来看了一圈，失误的组员已经换走了一批，剩下的勤勤恳恳比照着许淮画的设计图，已经挖出了三个四不像的摇摇欲坠的窑洞。
唯一一个脑子清醒的4号正挨着指着那几个成品咆哮。
只负责挖坑的10号挖完坑正仰着头45°角发呆。
“确实。”光球点点头，感觉神弃之地离了自己的确难以运行，“那我就勉为其难陪臭鸟走一趟吧。”
“就以这个为例。”许淮指着正好晃悠到防护罩前面的一个原住民，“其他人的状态，污染程度，智商……这个看不出来就先去掉，都让光球记录下来。”
阿青盯着那个原住民看了看，点点头：“好。”
“他说的记录是隔一段距离记几个样本，不是让你看见个人就记！”光球拎着个金光小本子“啪啪”敲阿青的脑袋，“你脑子就真一点儿褶都不长吗！”
阿青不听，按着第不知道多少个遇见的原住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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