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叶从刚才见到灰鹭，就总觉得对面用一种不怀好意地眼神盯着他，他的直觉倒是准得很，灰鹭确实起了些心思。
留下？邵叶的眼睛在周围各扫了一遍，四周的羚羽人围了一整圈包着中心的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边看，他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灰鹭在对面笑着，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邵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这气氛属实怪异了些，一股浓浓的来者不善的意味夹杂在里边。
木野扭头看了一眼邵叶，那眼中抗拒的意味很明显了，于是趁着邵叶后退的间隙，他往旁边挡了一下，正好把邵叶挡在他身后的位置。刚才灰鹭跟邵叶说话用的是汉话，他没听懂，但是瞧着邵叶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一定是他不想做的事情。
“他让我留下。”邵叶知道木野不懂汉话，特地在绕到他身后的时候低声说着。
木野顶着周围的眼神将邵叶护在身后，一面打量着对面的灰鹭和羚羽众人，一面偏过头，听邵叶讲话，邵叶小声说道：
“我不想。”
木野心下了然，抬头回看灰鹭，对方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太高兴的。
灰鹭离他们离得不是很远，即使是小声说话他也能听得清，刚才邵叶跟木野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带着情绪的词：
“你，不，想？”
他没说别的，但是周围的羚羽人已经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中间逼来，木野的手向后护着邵叶，迎着周围的人们步步向后退去。
倒退的看不见后面的路，但是后方没有羚羽人的脚步声。这里的地方是瑶氐和羚羽的交界处，羚羽的人从前面的三处包围了他们，后面，是一条退路。
木野的眼神冷冷地同对面的灰鹭相对，灰鹭面上又重回到了刚才的笑脸，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模样，但越是这样，就越让邵叶看着可怖。他的眼神往旁边看去，灰鹭的手不动声色地抬起来，他是在——
周围的羚羽人像得到了指令一样，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这边猛冲过来，下一步——
在对面的羚羽人跑过来之前，木野猛得拉他回身，朝一旁能遮盖住他们的大岩石跑去，岩石后面，高高低低的山峦彼此起伏着。
木野带着邵叶向山上奔去，所幸他对这里的山路很熟悉，在一番弯弯绕绕之后，后面原本错杂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
山路难走，连番奔走不断让邵叶此时两腿发软，扶着一旁的山岩弯腰剧烈地喘息，脑袋里的场景还停留在刚才和羚羽人对着的画面，抬头一见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来，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身在另一个地方了。
“他们追不过来了。”
这一处地方虽然暴露在阳光底下，但是隐蔽得很，两处巨大的岩石遮住了身后，前侧，则又有错综复杂的岩石群。
太阳太刺眼了，照得他眼睛发疼。邵叶刚喘了两口气儿又想换个地方，但是刚才木野拉着他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毕业之后他几乎没怎么跑过步，现在他的双腿边打颤边发软，一个不留神，脚下被凸起的岩石小块又绊了一下，邵叶的身子又向前倾去。
土色的地面在阳光下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邵叶脑袋里一片空白，就这么直直地摔下去。
直到眼前被替换成一抹绯红，他整个人迎着绯红撞进去，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被揽进了对面之人的怀中。
那是结实，宽大，有温度的胸膛，连带着他的整个身子也被拉住了，没有跟着自己发软的腿一起往下坠，而是靠在一片绯红里。
是木野的袍子。
邵叶认得上面日月星辰交织在一块的图案，这件衣服是跟他头回见木野穿的是同一件。他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睛盯着那块绯色发愣，长长发丝从那绯色的肩头垂下去，若隐若现间，邵叶看见了木野红绿相间的小辫。
木野转过脸来看他。
邵叶的目光猛然迎上木野，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心跳开始加快，邵叶呼吸急促，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后面的岩石靠去，却又因为腿使不上劲儿，再次栽了一下。
木野一把扶住他，随后慢慢地将他往岩石上送，直到邵叶完全坐稳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了，邵叶的鼻尖开始渗出小汗珠来，他白净的脸庞上泛起红晕，整个人变得有些迷迷瞪瞪的。
木野低头，从他的位置刚好从侧面看见邵叶流畅的侧脸，他抬手擦去了对方鼻尖的汗水，这让邵叶猛得回神来。
“太累了，不对，太热了。”邵叶感觉自己好像在胡言乱语，扑面而来的微风和阳光交杂在一起，搅得他意乱心迷，恍惚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木野没听清邵叶嘴里嘟哝着在说些什么，默默地站在一边等他回神来。邵叶自己在原地坐了好久，直到一阵微风吹来，木野看他被风吹得似乎有些清醒了，轻声问道：
“好点了吗？”
邵叶说不上自己是好还是不是，身子已经缓过来了，但是脑子，总也还纠缠着什么，理不清乱糟糟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一眼木野——不，他现在不能看木野，只要看见穿着绯色单袍的木野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回到刚才那种他从来没经历过的感觉里，那是在这个他看似有把握解决一切麻烦的地方完全没把握的东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还好，嗯，还好。”
他好像在回答木野的问题，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木野好笑地望着他，邵叶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头发长长了一些，碎发迎着微风杂乱地向下盖住一些，他低头又抬头。
木野看他的样子好多了，便向外走了一些，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回来了。
“他们还在下面，我们得晚点才能走。”
孜孜不倦的羚羽人此刻正在山底下四处搜寻他们的身影，山上的路他们不太熟，所以没有往上跑太多，自然也就没看见半山腰上的二人。现在的太阳太大，灰鹭又自然是过不来的。
找不到人他们自然会离开，木野心想这，稍稍安心了些。
刚才他拉着邵叶当着灰鹭的面走，那一瞬间的时候他没想太多，只是想着邵叶大概不愿意留在羚羽的地盘，现在他回想过来，如果当时邵叶说就留下呢？
那样的话，他好像也会让他留下的，尽管这样，瑶氐可能就没办法向他想的那样，往更好的地方发展了。
邵叶很厉害，木野想着。从找到河流的问题再找出解决办法，他和修宁找了好些日子也没找着，更别说后面的着落了，但是邵叶一来，不仅马上就解决了，还开始着手其他的方面，看样子，也是进展很好的模样。
他心里有个底，就是有邵叶的帮助，瑶氐一定会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发展。
所以邵叶说他不想留在羚羽的时候，除了那一瞬间的想带他走，另一点，他心中的喜悦在那一刻直接溢了出来 ，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邵叶大概能看见，木野微微向上勾起的嘴角。
邵叶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把那份突如其来的感觉压下去了，他定了定神，微微动了动，不经意间瞥见了腿上的瑶氐服饰上落了一层灰，才这么点时间，邵叶用手捏了捏，那是尘土。他伸手掸了一下，动静叫木野转身来了：
“怎么了？”木野问他。
“土，好多土。”邵叶将还没动过的地方指给木野看，那地方本来有个小图案的，现在被一层灰土给蒙住了，看不太清楚，邵叶伸手一拍，顿时腿上尘土飞扬，清晰的图案露出来。
怎么这么多土？邵叶向前看去，即使在戈壁滩上，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除非……
沙尘暴来之前有几个前兆，一是周围的空气变浑浊，二是空气中浮动着轻微的尘土颗粒，第三，是头顶的天空。
邵叶抬了个头，被太阳刺得眼睛一疼，透过光线形成的一条条望过去，无数小颗粒在光线中原形毕露。
有风也如此，无风也如此。
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木野看见邵叶的眉头慢慢皱起来，以为是风沙弄脏了他的衣裳，说着：
“待会回去就把衣服换了，换身干净的就好了。”
闻言，邵叶摇了摇头，神情依然是皱眉的模样，他抬头看了眼木野，刚想开口，结果却不知道沙尘暴在瑶氐语里怎么说。
他顿时犯了难，只好连比带划地向木野询问。
好在木野似乎很是明白他的意思，在邵叶的一番比划之后，弄明白了他要说的：
“你说的‘霾’吗？”
霾在这里并不少见，每年春季都会有那么一阵子，到这时候，漫天飞沙会从所有的地方掠过，每年的风沙大小不一，小的时候，避几天，也不会有太多损失，但大的时候就可怖了，不仅是他们的房屋，畜牧，甚至是人都会有危险。
木野小的时候有一场很大的霾，那场霾让他们瑶氐损失惨重。
不过，他们注意到霾的时间，通常都得等到天空变了颜色才会开始采取一些行动，这时候通常都是晚了的，只够人和一部分畜牧躲起来，甚至有的时候连人也顾不全，因此，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只希望今年的霾能小一些。
只是……邵叶刚才同他表达的意思，是这里或许不久就要出现霾来，可他眼望着天空，蓝色还是很通透的，除了空气中有一点尘土，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问一问邵叶：
“你是说，霾要来了？”
心动的邵叶：（心虚）没有没有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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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次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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