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思虑

比起从前那个,现在的花念倒真的敏锐了许多,知寒酥不由心想。他缄默片刻,“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那他下手还真是不客气。”语气听不出喜怒,“难道你之前是在天启城混的?一来就碰到这么多熟人?”

一只流萤在眼前盘旋,他下意识伸手让它停在了指尖上,看了两眼,又随手甩开了。

迟迟没有声音响起,花玉桥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侧的知寒酥,“不说话吗?那送你手帕之人,是否也在天启?”

知寒酥跟着停下,高出花玉桥一级台阶站定,回头就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蓝色灯笼的映照下格外幽深。

他恍惚一瞬,避开对视,回过头望着前方曲折的山路,缓缓道:“我是天启人,月梦溪是幼年偶然结识,送我手帕的人……不在天启。”

安静片刻,花玉桥先一步继续向前走去,“……知道了。”

一路无话,行至梦塔脚下。看门的护卫只瞧了他们一眼便将大门推开了,其中一名引着他们穿过天井,打开了又一扇红木门。

随着门开,梦塔大堂映入眼帘,竟是出奇的繁忙,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受到影响。御剑在堂内穿梭,整理调送文案的,跑着交接账本的,拓印告示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声音却不算嘈杂。

通晓三界的梦塔真不是虚名。花玉桥微微惊叹,二人被那护卫带着穿过人群,知寒酥则在他的侧后半步紧紧跟随。

绕到大堂屏风后,一个小型传送阵赫然出现。只见护卫将一块令牌按在一边墙上的凹槽里,传送阵的光芒便亮起了。

护卫解释道:“塔主在顶楼,所以乘坐传送阵上去。”

花玉桥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与知寒酥一起站进了传送阵。随蓝光一闪,周围景象已然变换,他们正站在一处昏暗的走廊,护卫眨眼便自己传送下楼了。

花玉桥回头看了知寒酥一眼,微笑道:“走吧,去见见你的老朋友了。”

知寒酥微愣:“嗯。”

二人行至走廊尽头门前,花玉桥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屋内空间很大,装潢富丽却并不俗气。月梦溪正站在一扇窗口,逗弄着一盆金鱼。

听到二人走进来,他收回手,回眸温婉道:“比我预想的快一些,我还以为你们会在路上多磨叽一会儿。”

他轻轻一挥手,屋门随之紧闭。房间内没有燃烛,但今晚月色很好,倒也没有那么压抑。

踩着窗框投下的月光走近,花玉桥扬起笑来:“塔主好雅兴,这鱼养的不错。不知现在可否告知我等剩下半阙因果了?”

月梦溪不急不缓地走到茶桌边坐下,将准备好的热茶倒出三杯,两杯推向花玉桥二人。他的视线停留在花玉桥面上,片刻后移开看向茶盏:“莫急,陪我聊聊天吧。”

这眼神真让人不舒服。一开始像是在欣赏某样东西,移开时却带着转瞬即逝的厌恶?不管是何种情绪,总之花玉桥不喜欢。

他拉着知寒酥坐下,挑了挑眉:“聊什么?”

月梦溪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花老板怎愿意出谷来了?当真是等到了对的人?”

“我自然是等到了对的人。”花玉桥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一路上来觉得新奇的人不在少数,也就只有塔主最直言不讳了。”

“这等玄幻之事我自然要好好打听一番,编进《仙门记闻》定然有趣。只是……”

月梦溪刻意停顿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知寒酥,手指摩挲杯口。

“只是我有些好奇,这对的人……是谁啊?”

知寒酥目光微凝,正欲开口,便被花玉桥一把揽过肩膀,他侧头看去,月光斜照,那张脸笑得不屑,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花玉桥:“是知寒酥。塔主许是早就算到了吧?不过眼下还是快点说正事儿吧,没什么好聊的。”

窗边的竹帘被风吹的轻轻作响,似乎在回应着花玉桥心中的烦躁。

“好吧。”

月梦溪起身,走到茶桌旁的书柜边,翻出一本图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羊绒地毯上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我这梦塔关押的皆是世间极为强大的邪祟,不知这几日来为何躁动的紧。我也不废话了,这后半数因果,便是想请二位去帮我看看这些邪祟。相信二位的身手定然可以直通九层,等出来后,我再送二位一样宝贝如何?”

“你想我们送命就直说啊,装什么热心肠!”花玉桥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一把灵火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烛火。

“花念,塔主肯定不是这个意思。”知寒酥一步上前握住花玉桥的手,再晚一步这只手就该凝聚灵火往月梦溪衣服上扔了。

月梦溪丝毫不慌,屋堂透亮,衬得他愈发气定神闲,一副稳坐高台之上的模样,盯着花玉桥的眼睛,“你这张脸生起气来,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花老板放心,若是有生命危险,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的,我月梦溪在此承诺。”

知寒酥松了口气,轻轻捏了捏花玉桥的指尖,“你看吧,别那么冲动。”

灵火被一转手腕收回,花玉桥勾唇笑了笑,笑得生硬,把手从知寒酥手里抽出来,“倒真是老朋友啊,这么了解。你们一唱一和的,倒显得我像个无礼的外人了。”

“不是……”看着空落落的手,知寒酥低喃,他想重新抓住花玉桥,僵了片刻,悄然收回手。

“老朋友?”月梦溪撇了知寒酥一眼,似笑非笑,“嗯,对……不说这些了,花老板,答应吗?”

“不说了?呵,行。”花玉桥捏紧拳头,指节泛白,嗤笑一声,“这是笔划算的买卖,怎么会不答应呢,是我冲动了。”

慵懒的鼓掌声响起,月梦溪抚掌轻笑,“这才对嘛,请吧,门外传送阵我已设置好,祝你们好运~”

“走了,知耿。”花玉桥转身大步离去,推门出了房间。

“来了。”

“寒酥,回见。”很轻的,月梦溪的声音飘进知寒酥耳中。

花玉桥已经到了走廊,知寒酥脚步微顿,回头,月梦溪正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

“嗯。”

带上门,知寒酥追上花玉桥,跟着停在传送阵前,“不过去?”

“今晚估计来不及回去了,穿九层,怕是到明天中午都出不来,我给林温传个飞书。”花玉桥从怀里拿出一张琉璃印花的信纸,灵力凝于指尖做笔,写完后双手一拍,信纸便散去了。

看着浅蓝色的信纸碎片散去,知寒酥目光移到传送阵上,犹豫片刻,轻轻道,“花念……危险时,往我身边躲。”

花玉桥挥了挥手,散去指尖的灵力,站上传送阵,他对知寒酥伸出手,扯起一边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故意道:“什么叫往你身边躲?你是我护卫,就应该挡我前边儿,还要我亲自去追着你吗?愣着干什么,上来。”

被拉上传送阵时,知寒酥确认自己心底是十分混乱的,他偷偷看着花玉桥的侧脸,直到传送阵的光芒亮起,将二人包裹,才低低回了一声“哦”。

花玉桥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明明在看到春泽的时候还生闷气,刚才他帮着月梦溪说话的时候也很委屈,怎么突然就一副满不在乎无事发生的模样了……难道现在的自己对他而言真的就是护卫吗?曾经那些靠近挑逗都只是一时兴起的玩闹吗?

花玉桥垂眸看着传送阵的阵法纹路,他知道知寒酥在看他,也大概能猜到知寒酥在想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情绪从来都是起起落落,有什么都直接发泄出来,对于任何事都懒得去过多纠缠。要说他对知寒酥到底是什么感情,也许是想当朋友吧,像林方仪那样。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遵从本心地想把这个好看的人捆在身边。他记得从小时候就是,养父“救”下那些或是被卖过来、或是自己来投奔的漂亮女人,把人留在身边,不过一纸契约,一点“怜悯”。

所以在看到知寒酥的第一眼,他想到把人留下的最好方式,就是逼着人签卖身契,好像这样就能有一道无形的锁把两个人牢牢锁住,哪怕是不了解彼此,也会被强行困住吧?

花玉桥总觉得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慢慢琢磨透一个人,就像三十那样,明明多给点好处就应该不会离开才对。怎么知寒酥就偏偏总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好像那些束缚从来就凡俗老套困不住他,契约签下也不过冲动玩笑,他若是一走了之,自己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把他抓回来。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发觉自己已经不满足于知寒酥只是一个被迫困在他身边供他取乐的花瓶了。他开始贪心这朵清冷的桃花会心甘情愿只为他一个人绽放,连风都没有资格比他更知晓花瓣的柔软,即便他还从未真正触碰到。

偏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花现在开在他修筑的围栏里,但路过的每个人都能驻足观赏,甚至有些比他更了解花的习性。而如今,连花自己都好像要偷偷落下树,飘到围栏外去了。

……真让人不爽。

要是能打个琉璃罩子把整棵树都罩住就好了,或者干脆像藏在天边桂后院那棵,河中孤岛上飘出去也没人能捡到。

可是这样,他会生气。

自己是不是太在意他了?花玉桥忍不住思索起如今身边的人。

天边桂那些伙计护卫只要给钱就在……三十从小就跟在身边,离了天边桂也没地方去;林方仪和自己很要好,家中稳定富贵,应当也不会突然不联系。

云老……其实现在也没太多感触了,反正人都会死,他死得惨,自己为他心痛过,愤怒过,承诺报仇过,只要等诺言实现,也就过了。

其他的话,云春姐,秋海妹妹,李晚煜,黄景,陆远谋……目前为止平平淡淡的,没太多深刻的回忆,正常交流就行。反正他们大抵也没把自己当做多重要的人,还是不要抱太多期望的好,毕竟自己也不是林方仪那种讨人喜欢的性格。

而知寒酥,他甚至想时时刻刻把人看在身边,即使实际上他已经这么做了,却总觉得还不够……真是和那晚该死的心动一样莫名其妙。

忽然想起娘走前说过的一句话,“念念,你以后啊,一定不要走偏了。阿娘最遗憾的,最对不住的,不是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而是离开前,还有好多东西没来及教会你……”

幻听渐散,花玉桥忍不住轻蹙了一下眉。自己想起这些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先前在蓝雨阁院里给知寒酥卖惨那次入戏太深了?

想不清楚就不想,有什么东西没学会也无所谓,管他什么是偏什么是正,他就是特别在乎就是贪心又怎么了?反正声名远扬的花玉桥花老板,想要什么不从来都是大张旗鼓地去争去抢的吗?除了林方仪,他很少会这么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与感受了。

况且今夜知寒酥那么紧张会被他丢下,要是想要再多一些不止契约的东西,总能磨得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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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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