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醉酒之后

“道君为什么会答应我的要求呢?”

面对这个问题,沈鸣鹤微怔,小声道:“我本也无意收徒的。”

萧舜卿撇撇嘴,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笑着转移了话题,将人拉进花厅,照例泡了壶君山银针,又拿出提前备好的糕点。

“这是我在西洲特意带回来的血酒,道君尝尝吗?”

沈鸣鹤素来是不饮酒的。因为九霄不饮酒,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碰过这让无数人赞叹、沉溺其中的东西。

而等九霄离开之后……他更不会有饮酒的念头。即便出席宴席,也是滴酒不沾。身边人都清楚他的性子,从不会冒冒失失地劝酒。

我不饮酒的——话已到了嘴边,但沈鸣鹤的目光一与萧舜卿对上,便平添了几分慌乱,匆匆别开,抬起玉白的手腕,接了她端过来的酒杯。

酒液入喉,带着浓浓的涩意。

沈鸣鹤微微抿了一口,便被这刺鼻的味道呛得连连咳嗽。除了强烈的涩意之外,这看似清冽的酒中,还带着点儿难以忽视的血腥气。

萧舜卿微惊,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已不是第一次触碰、拥抱这位雪一样的青年人,但心中还是不免感叹……他的身形实在太单薄了些,要是能养胖些就好了。

“道君没事吧?”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但迟疑一瞬后,还是硬着头皮推销:“这酒……这血酒是西洲特有的酒,据说,不但可以强身健体,驱散寒意,还能……”

终于停下咳嗽的青年没有说话,双颊通红,眼中水雾缭绕,盈着生理性的泪水。

她实在编不下去,语气不自觉地便放软了,犹豫着哄道:“我可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酒的,道君再喝点嘛。”

——血的气味太大,无论放进什么食物里,好像都不太合适。惟有滴进这血酒中,才不会令他察觉。

“好吧……”萧舜卿终是妥协。既然人家不想喝酒,总不好一直相劝。不如……想个法子偷偷将他弄昏,再直接了当地喂他喝血。

这个法子对以前的萧舜卿而言,或许很不容易。可如今的她,早就在西洲时,就融合了九霄的力量,而沈鸣鹤又向来不对她设防。趁他不备,暂时使他昏迷,应该还是不难的。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干缺德事,然而身畔这位眼尾尚余湿意的青年对她实在迁就得很,沉吟片刻之后,竟真的再次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萧舜卿欣喜非常,忙给他又倒了一杯。反正修真之人法力高超,也不会出现什么不胜酒力的情况——一刻钟以前,她还是这样认为的。

远道而归的女子身上还带着些途中沾染的风尘,可非但没有疲惫之态,反而整个人都洋溢着鲜活的生命力,笑意盈盈地与对面的人分享一路的见闻。

途中遇到的艰险,半夜偶然遭遇的邪修,这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自然是半点儿也不必提起的。萧舜卿滔滔不绝地说着路上遇见的有趣风俗,听到的奇闻逸事,见到的优美景致……

这些事情,其实在往来的书信中,大多已经提过了。可当清新的熏香缓缓在身边萦绕,当青年柔和而包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刚刚明晰自己心意的女子,就忽然理解了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的昏君,恨不得将所有值得一提的事情,都与他说一遍。

披着氅衣的青年并不会插嘴,始终保持着倾听的礼仪,时而颔首,时而侧目,要是偶尔弯起唇角,那么,本就十分乐意分享自己生活的女子,便会跟受了鼓舞似的,笑得愈发开心。

“西洲的景色很好,虽然不如中洲繁荣,但却胜在有野趣,风景宜人,民风淳朴。若有机会,道君该与我一同去一躺的。”

“道君?”

萧舜卿打眼望过去时,刚刚还正襟危坐的人,此时已经以手支额,眼神迷离。

“道君?”

听到不远处的那道呼唤声之后,满面酡红的沈鸣鹤努力睁开了眼,朦朦胧胧地望着她。

“道君醉了吗?”真是……他难道不知道用修为驱散酒力吗?

他微愣,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会儿,歪着头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有些困了。”

话落,他便趴在了桌案上,手臂微曲,睡相正酣。萧舜卿哭笑不得,只好上前,准备将人扶到旁边的小榻上去。

肌肤相接,来自青年身上的冷意很快就传递过来,让萧舜卿不自觉地拢紧了眉峰。她匪夷所思地盯着沈鸣鹤身上披着的素色氅衣,熟悉的疑惑又浮至心头——怎么就这么怕冷呢?

“我用灵力为道君驱散酒力吧。”她将人抱到床榻上,征询似地望向醉酒的青年人。

可惜醉酒的人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微微歪了头,直直地盯着她,嘴唇压直,好像有点儿难过,又有点儿欢喜。

他委委屈屈地唤:“师尊,师尊……”

这回发怔的变成了萧舜卿。可怔愣之后,心中又是百感交集,感慨丛生——他还愿意把这张脸的持有者当成师尊,哪怕平时固执地不愿承认,可当醉酒失去意识之后,喊出来的称呼却下意识是师尊。

萧舜卿不知道沈鸣鹤喝酒之后会不会断片,谨慎地没有回应,权当自己没听见,而后从容道:“道君醉了,我为道君醒酒吧。”

她要坐起来运转心法,可低头一看,袖子竟被人扯在了手里。拽了拽,没拽动,反倒惹得人声音哽咽,“师尊……您别走,好不好?您……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睡吧,睡吧……我不会走的。”萧舜卿心中微涩,将人抱在怀里,极尽轻柔地拍打着他的脊背,一面用哄孩子似的声音答应,一面催动术法,使醉酒的人暂时昏迷过去。

她运转起了周身灵力,轻柔地进入青年的身体,小心为他化解酒意的同时,也悄悄用灵力观照他的身体与神台。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亦怒亦痛。

这具清瘦而苍白的身体,竟藏着永久性的暗伤。

难怪他这么怕冷……身体的底子都快被摧毁完了。若不是有这身强悍的修为,恐怕他现在比凡人还要孱弱。

*

沈鸣鹤醒来时,周身都十分清爽,并无醉酒之后的疲惫。什么都好,只是昨日披着的氅衣、穿着的外裳,竟都出现在了漆红的屏风上。

虽然昨日一直昏昏沉沉,但他并不觉得自己醉酒之后会记得脱衣服睡觉,还叠得这样整整齐齐。

那这衣服是谁脱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青年原本白皙的脸色,骤然染上了胭脂一样的艳色。他强作镇定,脱下还沾染着丝丝缕缕酒香的里衣,正要换上干净的新衣,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

他本是习惯性地望向腰间的糜艳印记,但却惊奇地发现,它的颜色,再次变淡了。

去年秋天,这块印记的颜色,便突然变淡了许多。他还没来得及弄清颜色改变的原因,这块印记又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慢慢染上颜色,艳若丹砂。

……今时今日,事情突然再次重演?

为什么会这样?在过去的几百年间,这样的变故从未发生过。

沈鸣鹤陷入沉思,稍顷之后,倏然惊觉:从去岁秋天至今,欢情印记一直没有发作。

一个荒谬的猜测渐渐爬上心头。沈鸣鹤扯了扯嘴角,在心中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可是,身体却不可控制地因为这个猜测,开始兴奋,开始战栗,五脏六腑连同四肢百骸,都开始震颤。

门外慢慢传来脚步声。

有人站在门外,轻轻敲门,“道君醒了吗?”

沈鸣鹤勉强收起满腹思绪,像往常一样开口:“请进来吧。”

门外的女子便推门而入。她带着一捧白中透蓝的花,满面春风地跑了进来,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一遍之后,嫣然问:“道君的身体,可有不适吗?”

他的身体没有不适,而且还十分轻盈舒适,像是有人拿灵力精心蕴养过。

但沈鸣鹤默了默,哑声答:“好像有些头疼。”

萧舜卿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拉起他的手腕便把起了脉。

脉象平和,显示一切都好。

沈鸣鹤直勾勾地凝睇着她。

她这才觉得唐突,匆匆收手,关切道:“还有哪里不适吗?”

“没有。”他努力清了清嗓子,低声答:“并无,应该是因为昨日酒醉吧。”

萧舜卿不明白为什么用灵力驱散了酒意,他还会有宿醉的症状,想来想去,只好道:“那我去给道君煮碗醒酒汤?”

“有劳。”沈鸣鹤没有拒绝,见人远去之后,飞快寻了昨晚喝过的酒。拿在手里之后,转身就瞬移就寻了含章院的药修长老。

院中忽然就多了一个人。上了年纪的长老擦了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而等他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是昭宁道君,且昭宁道君手中竟还提着个酒壶时,越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道君?怎么来……”

“劳长老,替我看看,这酒里有什么。”

药修长老不明就里地接过,细细观察之后,迟疑道:“这,应该是西洲那边产的鹿血酒。以老夫看来,不曾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鸣鹤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松开紧攥的右手。莹白的掌心,已多了几道月牙似的血痕,但手的主人并没在意,院中的另一个人也不曾发现。

站在屋檐下的道君什么也不曾说,再次道一声谢,便迈步离开。

今日的道君,昨日的道君,应该书无甚区别的。

然而长老莫名觉得道君今日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是在刻意地掩盖着什么。他奇怪地望过去,却又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有发现。

长老低低叹一声,不由感慨自己当真已年老力衰。

正要回屋,刚刚离开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

“长老,再为我看看这瓶药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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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醉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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