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3】
导演惊讶：“闻柏泽老师这是飙戏呢？”
飙戏，即演员不按照剧本即兴表演。
对老戏骨来说，飙戏能深挖角色内心的冲突，容易出神场面。
但对新人来说，是灭顶的灾难。
很多新人在飙戏中被前辈压得黯淡无光，最后怀疑自己不适合做演员。
闻柏泽这个等级的人飙戏，别说沈熠了，在场资历最深的演员都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接住。
导演看得忧心忡忡。
可别毁了一个好苗子。
比起导演的担忧，张鸣弘这边喜笑颜开。
于鹏：“我就说嘛，闻柏泽老师不喜欢沈熠，之前在走廊碰到，连个正眼都没施舍。”
张鸣弘冷哼一声：“跟闻柏泽老师飙戏，他不被打击到退圈，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
但沈熠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慌乱。
他做过详细的人物小传，就算处于被压制地位，也能迅速组织语言：“那我只好替爸爸妈妈报个仇啦。”
“他们拿你当儿子吗？”闻柏泽又打断了他。
小疯子整个人僵了一下。
闻柏泽起身，一步一步逼向他：“你从小猫嫌狗不待见，精神病医院去过不下十次，你爸妈出去旅游只带你哥哥，就算一个人在家待7天，也没有人在意.....”
沈熠连连后退，退到床边，他惊呼一声，跌坐下来。
闻柏泽顺势抬手，撑在一旁的床架，压迫感十足盯着他：“除了我，还有谁爱你？”
沈熠头皮发麻。
他们离得太近了，闻柏泽身上似有若无的木香铺天盖地包裹着他。
沈熠下意识躲闪，在这一刻才具象感受到‘现象级影帝’的含金量多大。
但是......
沈熠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喜欢这种压迫感！
沈熠一把拽住闻柏泽的衣领，顺势把他带下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近到他能看清闻柏泽脖颈的一颗小痣。
闻柏泽的眼睛下意识眯了一下，随即有些发愣。
趁着这个档口，沈熠终于能够说出台词。
他凑着影帝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我全家都是贱/人，我也是，你也是。所以.....滚你妈的。”
闻柏泽似乎抖了一下。
然后撑着床面起身，拉开他们的距离。
......
......
一时间，万籁俱寂。
导演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卡！”
闻柏泽立刻恢复冷淡，从沈熠身上起来，转身离去。
沈熠坐在床上，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脸颊发烫，心神紊乱。
太.....过火了。
他勾着领口扇了扇风，身体的燥热逐渐退却，思绪却乱飞。
前半段一直被闻柏泽压制，不用看显示器都能想到多孬。虽然最后拽了一把，但全凭瞬间灵感，不确定最后的画面效果。
星剑和闻柏泽的对手戏最多，要是导演认为他接不了影帝的戏，可能会有些影响......
这么想着，沈熠把视线转向导演，那位矫健的中年男人，正拽着闻柏泽激情演说。
看表情应该.....不算太差？
·
“天才，天才，天才啊！你飙戏的时候，我还担心他接不住，但是你看看你看看！前半段他被你压制说不了台词，但是表情控制得很好，压根没有出戏的感觉。最后这下简直神来之笔，把前面的压迫全部打散了，你发愣这下也特别自然特别恰到好处！天呐！我太爱你们了......”
导演冲着显示屏赞不绝口。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扭头发现只有老白附和，而影帝已经坐回椅子翻剧本了。
导演有种一腔热血无处发泄的感觉，凑过去，轻咳一声，问：“闻柏泽老师，刚才那段戏，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闻柏泽眼睑都没动一下，没情没绪道：“还好。”
导演立即笑成一朵向日葵，深吸一口气，眼瞅着又要一顿输出——
老白当机立断打断他：“先别急着高兴。”
他瞥了瞥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张鸣弘，不由自主压低音量：“沈熠和闻柏泽，都不是这场戏的演员。”
向导：“........”
太阳没了，向日葵肉眼可见地枯萎下来。
·
出了一趟风头，于鹏让他滚回去。
临走前，沈熠看到导演指着张鸣弘的鼻子破口大骂，听场务说，他连台词都没有背熟。
沈熠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单肩包的背带，低头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愉快地回休息室了。
这部电影根据小说《断桥》改编，一半的场景都在郊区别墅拍摄。剧组财大气粗，直接买了一栋别墅。
演员休息室在别墅四楼。
沈熠回到休息室，简单用纸巾擦了擦膝盖的血。用完半包纸，血还是不停地冒，碘酒都不管用。他微微皱眉，索性不管了。
擦伤而已，反正死不了。
他直着腿，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当前的境况。
这一通风头得罪张铭弘，很难再有第二次替演的机会。不过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已经给导演留下不错的印象。
就是不知道闻柏泽什么想法，干脆去试探试探。
沈熠掏出手机，在网页上搜索‘闻柏泽’的名字，金灿灿的履历和简介占了满屏。
他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屏幕上冷淡疏离的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一晃到了晚上。
沈熠抓着记满笔记的本子，一瘸一拐回了片场。
剧组一片愁云惨淡，工作人员都憔悴不少。
沈熠剧组关系混得不错，随手抓了一个蹲在角落画圈圈的场务，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人幽幽抬头，指了指拍摄的位置。
沈熠顺势看去，顿时：“.......”
他实在想不到，下午试演的戏现在还没过。
导演在冀明和张鸣弘面前暴跳如雷，冀明略有疲惫，张鸣弘阴沉如水。
“向导说这是可以立住星剑人设的戏，一定要演好。刚开始他们都卡了几条，后来冀明老师悟了，但张鸣弘老师还是.....所有戏都僵着呢，向导好像杠上了。”场务叹息道。
沈熠若有所思，问：“闻柏泽老师呢？难道也陪着吗？”
“哪能啊，早就回去了。”
想想也是，谁敢晾影帝一晚上？疯了么。
只不过沈熠打听到闻柏泽今晚空闲，又正好在组，下次有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沈熠摁了摁指骨，正打算换个地方找人时，那暴跳如雷的导演看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
沈熠走过去时，吃了张鸣弘好几记眼刀。
“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给闻柏泽老师。”导演表情有些躁，捏着一沓新鲜出炉的剧本，回头瞪了张鸣弘一眼，“眼睛瞪这么大干嘛？留点情绪给画面吧！各部门就位，再来一条......”
沈熠压根没有拒绝的机会，捧着剧本，被人群挤了出去。
他眨了眨眼，轻咳一声。
那就不客气了。
沈熠上楼，敲开闻柏泽专属休息室的门。
·
闻柏泽过了很久才开门。
他个子很高，头顶几乎碰到门框。穿着宽松的亚麻短袖和垂在地上的长裤，眉目有些倦怠。
沈熠有些纳闷。
从来都是他俯视别人，头一回被人俯视。也不知道闻柏泽是吃什么长大的，快一米九了吧？
走神间，他感觉闻柏泽沉沉的眸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冷淡的嗓音缓缓响起：“你来干什么？”
影帝声音真好听，但也是真冻人。
沈熠抬起手，说：“新改的剧本，导演让我送给您。”
闻柏泽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许久，接过剧本，作势就要关门。
“哎，等等......嘶——”
沈熠下意识用脚挡，门沿‘哐’的一声撞到膝盖的伤。
这多灾多难的腿啊......
闻柏泽立刻松开手，把门拉开大半，蹙眉呵斥：“你挡什么？”
沈熠敏锐察觉到影帝软了一下，胆子也肥了，故作‘虚弱’地笑了笑：“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闻柏泽看了他足足两秒，随后侧身让出一条道。
沈熠像只占了便宜的猫，抽着气进去了。
闻柏泽的专属休息室布置得十分讲究，灰白色调的墙面和家具相互映照，藏在墙缝的灯把空间拉得很暗。
沈熠没有乱看的习惯，他掏出笔记本，刚摆出小粉丝的架势，闻柏泽便转身进了卧室。
沈熠的笑容僵了僵：“？”
把他一个外人丢在客厅，回去睡觉，这是什么爱好？
但很快，沈熠发现自己想多了。
闻柏泽又提着一个箱子出来，看到他还杵在原地发愣时，不冷不热问：“你弯不了腿？”
沈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能弯啊。”
“那你站路中间做什么？”德艺双馨的影帝讥讽道，“挡道？”
沈熠：“......”
得亏他脑筋转得快，立刻意识到这是影帝让他坐。
一句客气话说得像嘲讽，沈熠牙痒了一下，按捺心中呛人的冲动，一瘸一拐坐在灰色的布艺沙发上。
闻柏泽提着箱子走过来，放到沈熠面前，然后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冷冷说：“里面有药。”
药，当然没有闻柏泽重要。
沈熠也不可能当着影帝的面抽裤腿、上药、包扎。
多不体面，他们又不熟。
“不上药吗？”闻柏泽问。
“难得跟您单独相处，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沈熠谄媚。
闻柏泽冷冷道：“随便你。”
沈熠道谢，然后掏出笔记，露出乖巧的笑容：“闻柏泽老师，之前在走廊碰到，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沈熠，今年26岁，特别喜欢您。实在想不到我能有机会跟您演戏，虽然只是试演！跟您搭档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很多不足，我把您的代表作又看了一遍，正好导演让我送东西，我就.......”
闻柏泽一眼不眨盯着他。
沈熠在这种目光下，有些说不下去了，干巴巴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
沈熠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闻柏泽面无表情地问：“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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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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