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僵了几秒，才转身看她。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神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深沉克制，但他的话却直白坦荡：“林颂薇，你要是觉得因为外婆，比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跟你结婚更容易让你接受的话。那也可以，我接受。”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嗓音有些艰涩，“你呢？”
林颂薇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理智让她紧抿嘴唇，别冲动地乱说话。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胸前里却有一股热血在横冲直撞，仿佛要冲开她紧闭的嘴唇。
这时，程渡的手机响了。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才拿出手机接听。
电话里声音很嘈杂，秦朝说话全靠喊：“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酒吧啊？都出去半小时了，发微信也不回。人呢？”
“现在回去。”
程渡挂断电话，看向面前的女孩：“回去吧，秦朝还在酒吧。”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
林颂薇还在原地愣怔，突然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程渡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她，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还要我牵你回去？”仿佛刚刚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林颂薇被他收放自如的情绪惊到了，她深吸了口气：“不用。”
“那你这是……”
“我也接受。”林颂薇打断他的话。
他霎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颂薇本来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害怕，甚至会后悔。
但这些感觉她都没有。
她只觉得“我接受”这个回答，有点怪。
她松开他的手，假装镇定道：“不是说秦朝在酒吧吗？我去跟老同学打声招呼吧。”说完不等他反应，越过他先走了。
半晌，程渡终于回过神来，大步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气氛暧昧且汹涌，谁也没开口说话，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之前的酒吧。
回到酒吧，林颂薇找不到尤欢和宋语熙，拿出手机才看到十多分钟前两人给她发的信息。她们已经提前走了，显然是故意的。
67桌那边，秦朝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他刚拒绝了一个想约他的女人：“不好意思，我不约-炮。”一抬头就看到程渡跟林颂薇站在跟前。
他愣了下，看了看程渡：“你可没说你去找的人是林颂薇……”要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打电话催。
程渡没说话，秦朝端着酒杯起身，冲林颂薇笑笑：“林颂薇，好久不见啊。”
“也没有很久。”林颂薇笑了下，“赵橙橙给我发过你的背影照。”
“……不会是在医院拍的吧？”
林颂薇点点头。
秦朝：“……”
靠，想也知道照片多滑稽了。
程渡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林颂薇，对秦朝道：“今晚就先这样吧，过几天我回江城再找你，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送我。”秦朝连忙摆手，“我自己回酒店就行。”
程渡：“顺路，你的行李还在我车上。”
秦朝订的酒店跟林颂薇家确实顺路，程渡先送秦朝到酒店门口，再送林颂薇回家。
其实从上车开始，林颂薇就开始晕乎了，她一喝酒坐车就头晕，加上今天忙了一天，实在是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在了她家楼下。正好天边一道闷雷响起，她才懵懵地睁开眼，看了眼窗外熟悉的景物，转头看向程渡。
自从她说了那句“我接受”后，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暧昧就没消散过。程渡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明天庭审结束有时间吗？”
林颂薇想了想，说：“有，有事吗？”
程渡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转回头，垂眸看着前方：“明天记得带身份证。”
—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风云流转，雷电交加。林颂薇睡得不是很好，早上醒来眼睛还有点肿。匆忙化了个妆，赶在八点之前跟尤欢出门。
早高峰堵得不行，尤欢慢吞吞地挪着车，往旁边瞥了一眼：“你昨晚跟程律师谈什么了？谈恋爱还是谈婚事？”
林颂薇正在啃面包，低头说：“我答应跟他结婚了。”
尤欢并没有太意外，挑眉冲她笑笑：“那你们直接领证还是先见父母？”
林颂薇有些茫然：“我还没想过，领证……也不是说领就马上去领的吧。”她觉得这些问题，程渡应该都考虑过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就被打脸了。
庭审开始前，林颂薇第一次见到了陈筱。陈筱化着浓妆，但能看出来眼神很疲惫，显然最近过得不太好。
程渡作为证人参加今天的庭审，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显现精英且正式。礼服的鉴定结果是陈筱抄袭，加上孙虞录的证词，足够证明YU品牌抄袭薇欢工作室。徐知远说的没错，整个庭审双方律师都在为赔偿金扯皮。
不过，庭审依旧很顺利，一行人走出法庭时，还不到十一点。这件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了，林颂薇跟尤欢都很高兴。
尤欢拉着她小声商量：“要不问徐律师他们，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要不晚上吧。”
林颂薇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程渡，正好程渡回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有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和默契。她低下头，小声说：“我跟程渡约好了，改天吧。”
几分钟后，林颂薇坐上程渡的车，车厢里空间密闭，她一下就闻到了程渡身上淡淡的中药味，估计是昨晚敷了中药包。
她看向程渡搭在方向盘的手，忍不住问：“你的手还疼吗？”
“还好。”程渡不太在意，目视前方把车开了出去。
“我们……去哪儿？”
“机场，回江城。”
林颂薇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回江城做什么？看外婆？”
“领证。”
“……”
林颂薇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先是哦了声，暗自吸了一口气，才镇定道：“那我要先回我家拿个户口本。”
既然已经决定跟他结婚了，哪天领证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但是……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说也不用那么急吧？
程渡冷不丁问：“你跟你父母说过我吗？”
“没有……”林颂薇莫名有些心虚，她跟程渡相亲是程霏促成的，程辛夷还叫她儿媳妇，显然也知道。
还有宋语熙，也一直在撮合他们。
他家人应该都很喜欢她。
钟娴和林宴辉还不知道跟她相亲的人就是程渡，那晚相亲结束之后，钟娴问过两次她跟程律师的后续。如果她说那人就是程渡，只要钟娴仔细一想，就知道这次相亲是程渡跟程霏一起安排的，没给照片是故意的。
就怕他们因此对程渡跟程霏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尤其是程渡这种有前科的。就算他们不介意这件事，但她跟程渡重逢才一个月，如果现在跟他们说，她要跟程渡领证结婚，他们肯定不同意。
她思忖片刻，转头看向程渡：“我们领证的事，我想过段时间再告诉我爸妈。”
“嗯。”程渡低声。
她可能不知道，程渡现在大概什么都能答应她。
距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林颂薇给赵橙橙发微信：【我现在去机场，回江城，跟程渡一起。】
赵橙橙：【回来干嘛？看外婆啊？】
一只薇：【领证。】
赵橙橙：【…………】
赵橙橙：【真的？？？】
林颂薇撇撇嘴，低头回复：【真的。】
赵橙橙：【这门婚事我同意了，我一百个支持！程渡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家世好自己还能赚，这种大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人你没放过就好。不过，你妈知道了吗？】
一只薇：【不知道。】
赵橙橙：【那你户口本怎么拿？】
一只薇：【我知道放哪里，我回去偷。】
赵橙橙：【哇刺激。】
林颂薇无言以对，她这辈子就做过两次大胆的决定，第一次是决定报考意大利的大学。第二次，就是结婚。
两次都是因为程渡。
—
江城这两天台风天，飞机落地前二十分钟遇到气流颠簸，林颂薇吓吓得脸色发白。所幸安全降落，但乌云连天，闷雷不断，又是暴雨来临的前奏。
林颂薇偷偷回了一趟家，正好钟娴跟林宴辉都不在，她在他们房间的抽屉里翻到户口本。迅速下楼回到车上，程渡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把车开往民政局。
一路上狂风大作，天地被乌云压得昏暗，景象仿佛世界末日。他们刚在民政局附近停好车，天边响起一道炸裂的惊雷，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对这种天气都有点阴影，林颂薇看着窗外心里犯怵，感觉她不是去结婚，而像是去渡劫的。
这破天气，真适合结婚吗？
程渡后备箱把雨伞拿出来，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林颂薇一下车，就被他拽到身前，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儿，比之前在车上更浓一点。
“走这边。”程渡轻轻按在她肩上，侧身挡住风雨，半搂半抱地带着她往民政局门口走。
林颂薇忍不住抬头，男人面容英俊，侧脸线条清晰好看，她在短暂的慌乱中慢慢平静下来，心道就算是去渡劫，她也不是一个人。
好不容易走到民政就门口，她只有鞋子湿了，程渡右边肩膀几乎全湿了。
林颂薇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一下吧。”
程渡把雨伞放进民政局门口的篓子里，接过纸巾随手擦了几次，把纸巾团了团，扔进垃圾桶。林颂薇还站在门口，望着雨幕感叹了句：“今天下这么大雨，到底是有多少人分手啊。”
程渡：“……”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那也是别人的事，进去吧。”
民政局大厅人还挺多，林颂薇意外地扫了眼大厅，自言自语地嘀咕：“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这么多人结婚……”
程渡去领了排队号，旁边有个工作人员站着，看了他一眼：“是来办结婚证吗？”
程渡点头，正要取号，工作人员却说：“那你们可以直接去办了，今天下午就你们一对领证的。”
“就我们？”程渡有点惊讶，他扫了一眼，大概有三十人左右。
工作人员小声道：“其他人都是办离婚的。”
程渡：“……”
半晌，他嗤了声，别人离婚关他什么事。
林颂薇站在旁边，正在听一对等待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吵架，两人看起来一秒都过不下去了。男人拿着排队号骂骂咧咧：“今天什么狗屁日子，离婚竟然要排十几个号。”
女人冷笑：“你以为我想排队？你要真这么着急，就去跟前面的人商量去啊，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你插个队。”
“你着急你去啊？我看你比我还着急，跟我结婚很后悔吧？一说离婚立马爽快地答应了。”
“明明是你先提的！是，我是后悔。当初结婚没听我爸妈的劝，就草率嫁给了你。跟你结婚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
林颂薇听得一愣一愣地，突然被人往身后拽了一把。她回头，看到程渡手里拿着张排队单，小声问了句：“我们排几号？”
程渡瞥了眼那对吵架的夫妻，不动声色道：“不用排队，我们先去拍照，拍完照就可以办理了。”
林颂薇疑惑：“为什么不用？”
程渡一顿：“因为没人。”
林颂薇：“？？”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又环顾一周，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来离婚的？怪不得那男的说要等十几个号。她茫然地跟在他身后，走进拍照的房间，嘀咕道：“你看，我说的对吧，今天真的很多人分手，离婚的居然排起了长队。”
程渡站在门口，回身冷静地睨着她：“然后呢？”
“拍照吗？进来进来。”摄影师热情地招呼他们，“这几天领证的人很少，都等着520那天扎堆来，今天来领证的就两对，上午一对，下午就你们。”
林颂薇：“……”
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摄影师在镜头里看了看，说：“帅哥你右边肩膀的衬衫湿了，照片拍出来那一片会有印子，要不要吹干了再来？”
程渡：“不用，就这么拍吧。”
林颂薇转头看了一眼，正想说话，摄影师提醒：“女孩子看镜头。”
林颂薇连忙转头，看镜头。
“头靠近一点点，哎对啦对啦，再笑一下……”摄影师今天下午就拍了一对新人，估计这鬼天气也没人再来领证。他看两人长得赏心悦目，都是难得的帅哥美人，就想给他们拍好一点。
林颂薇听到好几声咔嚓，摄影师还一直让她笑，她忍不住鼓了鼓脸：“大哥，能拍快点吗？我要笑僵了。”
摄影师比了个OK，倒数一二三。
两人拍完照回到大厅，那对夫妻还在吵架，大概是引起了共鸣，旁边两对也开始吵了起来，大厅里全是互相埋怨指责的骂声。
林颂薇被他们吵得心神不宁，往那边看了看，程渡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一眼，拽着她往登记窗口走。
填写资料的时候，林颂薇还是不放心，偷偷用手机翻了下黄历。程渡写到一半，抬头发现她竟然在玩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有些凝重。
他面无表情道：“林颂薇，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
“我在……看黄历。”林颂薇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严肃地指着屏幕，“你看，今日不宜婚嫁，怪不得离婚的人这么多。”
程渡：“……”
他脸色瞬间黑了，冷冰冰地看着她。
她硬着头皮接着说：“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程渡一脸“你耍我？”的表情，冷笑道：“你觉得呢？”
林颂薇：“……”
她二话不说，低头唰唰地签字。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把两本红本递到他们手上，林颂薇接过自己那本，总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这就已婚了？
两人回到车上，林颂薇忍不住翻开红本，刚刚拍完照片就被程渡拿走了，她都没仔细看。这会儿一看才发现自己笑得有点僵，程渡跟她完全相反，男人嘴角微微翘，笑容英俊明朗，眼底神采飞扬。
这个笑，跟当年那个坦荡肆意的少年没什么两样。林颂薇看得有些愣神，没想到程渡在结婚证照片上是这个样子的。
半晌，她不满地批评民政局摄影师：“刚刚夸得天花乱坠，我还以为拍得多好呢，我都笑僵了都不提醒一下。”
程渡低声失笑，把结婚证抽走，跟他那本一起塞进她面前的抽屉里，“别看了，再不好看你也没机会换一本了。”
林颂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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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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