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打赌

在谢临渊的记忆中,安大娘只是武安侯府中一个略微懂点医术的普通妇人,可是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的普通。

她可以面对着狰狞的伤口面不改色,也可以对士兵们的哀嚎视若无睹。

谢临渊记得幼年时期他调皮,从树上披着叶子往下蹦胳膊摔脱臼了,根本不敢动弹一下,医师刚刚摸到伤口处,谢临渊就要死要活的哭天嚎地。

安大娘一手揣着一个筐子,里面放着刚拔出来的新鲜萝卜,像是刚从哪块菜地里出来。

木钗挽着素发走到谢临渊面前撩起米黄色的围布蹲下,沾着些许泥土的手指放在谢临渊那块凸起的骨头上。

安大娘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银针迅速扎上,然后两只在那块骨头上猛然一正,跟着迅速拔出来了银针。

谢临渊还没来得及开始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是夜,两个大老爷们躺在床上。

檀淮卿沉思了片刻:“你那个安大娘,大概长什么样子?”

“你问她做什么?”

“我之前做过一个梦,好像是梦见过你的上一世。”

“在梦里好像在你吞下什么蛊毒的时候,有一个身穿黑袍的姑娘在黑夜策马而来,似乎是想要拼命的阻止什么。”

檀淮卿翻了个身,和谢临渊在黑暗中注视,那双像是月光浸过的眼睛看着他:“我好像恍惚看到她的身上有一个玉佩。”

谢临渊:“那玉佩长什么样子?”

“嗯...”檀淮卿皱起眉头,努力的回忆着:“好像是一块月形镂空的玉佩。”

谢临渊腾的一下做起来:“月形镂空玉佩?”

檀淮卿点点头。

谢临渊眼圈一红:“那是我母亲穆家的信物,后来呢?”

檀淮卿脸色微变,谢临渊似乎猜到了什么一样:“你说。”

“在梦中她被人伏杀,然后就没有了。”

谢临渊的手指微微用力,青筋凸起指节泛白。他在上一世也曾怨恨过,为何父亲母亲生前的那些旧友故人,没有一个在他们身陷囹圄之时伸出援手,为何那些人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他以为从来没有人,在他绝望的时候来救他。

原来是有过的。

谢临渊的眼前蒙起一片雾气,整个人透出一股脆弱感:“安大娘她带来了穆家的信物,她是来救我的。”

“我以为...我以为上一世,所有人都放弃我了。”

他微微佝偻着腰,背部那道刚毅有力的线条微微弯了下去,最后的声音几乎低成了气音。

檀淮卿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难过,他自然的伸出手抱住了谢临渊:“没事的,这一世她们都还在。”

“不管是你母亲还是安大娘,她们都还在。”

檀淮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谢临渊,低声安慰道:“没事的,这一世她们都还在。”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管是你母亲还是安大娘,她们都还在。”

谢临渊的手指紧紧扣住了檀淮卿的腰线,带着薄肌的线条蕴藏着微妙的力道,温而不柔,硬而不刚。

是的,不止娘亲和安大娘在,还有他也在。

谢临渊在檀淮卿散发着微微热气的脖颈间蹭了蹭,泪水沿着檀淮卿的脖颈渗了进去,带出一道浅浅的水痕。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在两人身上,倒是有几分旖旎的样子。

谢临渊的目光微微发暗,盯着那道若隐若现的水痕,喉头有些发紧,无端的热火在体内窜了起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在格外寂寥空旷的庭院里听起来,像是闹鬼了一样的。

“逢川兄!你睡了吗!”

谢临渊深吸一口气,上一世那种想要嗜血杀人的**突然窜了上来。

檀淮卿耳朵一动:“诶,好像是你三哥。”

“他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檀淮卿一边说一边推开了谢临渊,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谢临渊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死死咬着后槽牙,声音带着冰冷的怒火:“他最好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人都说双生子心有灵犀,他跟他这个三哥,从小到大倒是像克星一样的。

檀淮卿快步走出去打开门,就看到谢临昀手里推着一个什么东西。

“逢川兄快看!”

谢临昀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天真孩童,手里推着一个明显刚做出来的轮椅,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开心的转着圈推。

“我根据你的指点给兄长新做的轮椅!”

“你看看这流畅度,这丝滑感,甚至比人跑起来还快!”

檀淮卿也开心的走了过去,左看看右摸摸的,眼中不时闪烁着欣赏之色:“质明你太厉害了,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做出来!”

“逢川兄你的提议很好,我在这里加了暗格,里面藏了暗器和毒粉,这里还放置了减震装置。”

谢临渊一脸铁青的站在檀淮卿的身后,轮子碾过地面的刺啦刺啦声吵得他恨不得一圈把谢临昀打出去。

“谢临昀你给兄长做的轮椅,推到我们院里干嘛?”谢临渊冷冷的问道。

谢临渊没眼力见的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是我和逢川兄一起做出来的东西,第一眼当然要给逢川兄看。”

谢临渊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生孩子吗?生出来第一眼报过来给他爹看?

“那你现在看完了吗?”谢临渊走过来一只手摁在轮椅上,那令人烦躁的刺啦声停了下来。

“逢川兄你可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然后我们再进行改进。”谢临昀没眼力见 2发言。

谢临渊一只手将轮椅从两人手下夺过,推着轮椅稳步无情的走向门外:“既然是兄长要用的东西,我现在就给你送到兄长院子里,然后你亲自问问兄长还有什么需要的。”

谢临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这个时间了,我怕兄长和嫂嫂已经睡下了,现在去岂不是打扰。”

谢临渊修长的身影推着轮椅站在院门口,轮廓分明的五官笼罩在阴影里:“那你觉得你这个点来打扰我们就合适了?”

他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突突跳,说出来的话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的:“谢临昀我也成亲了,我也有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自己单身便不要以为我也跟你一样没有夜生活。”

谢临昀这才有些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什么:“你跟我,那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同一个时辰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没那么见外。”

谢临渊冷哼一声:“谁跟你是好兄弟,谁跟你没那么见外?”

“且你以为要不是因为咱两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你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檀淮卿连忙上前跟谢临昀说道:“他有起床气,刚刚睡下被你吵醒了,正闹脾气。”

谢临昀冲着檀淮卿笑笑:“无妨无妨,我这四弟就这个脾气,还要劳烦逢川兄多多包涵。”

谢临渊看着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彬彬有礼的你来我往,他现在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把谢临昀一脚踢回北疆。

眼看着杀神冷飕飕的目光如剑一样,檀淮卿连忙推着谢临昀出去:“质明弟,明日,明日我们在好琢磨。”

等到把谢临昀终于送走了,檀淮卿走到谢临渊身边:“回去睡觉吧?”

谢临渊不动也不说话。

檀淮卿走进那片阴影,看着谢临渊臭着一张脸:“怎么了?”

谢临渊一撇嘴:“你不是说我正在闹脾气。”

檀淮卿没好气的笑了一下:“我随口一说,怎么还当真了?”

谢宝宝臭脸,谢宝宝不语。

“好了,我给你道歉,是我说错话了。”

谢宝宝不动。

檀淮卿看着谢临渊这样子,嘴角的笑差点压不下来,谁能想到野史上名震天下的杀神,还有这样小孩子气的一面。

檀淮卿轻轻踮起脚尖,像是小时候哄福利院的孩子一样,用食指轻轻刮了刮谢临渊的鼻尖:“你看林风还在值班呢,难道你想让你的手下看到堂堂的少将军,竟然因为一句话哭鼻子?”

谢临渊想起来暗处还有个值岗的林风,微微低下了头,眉宇间有点委屈的神色看着檀淮卿:“你说我闹脾气。”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那你哄我。”

“呃...你想让我怎么哄你?”

“你自己想。”

檀淮卿皱了皱眉,这冷不丁的他还真的想不到怎么哄。

一阵冷风吹来,檀淮卿有些冷的打了个哆嗦,抱紧了双臂。

刚想说晚上冷,回去屋里再说。

谢临渊就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住檀淮卿,把人像个春卷似的抱起来快步走回屋内。

在暗处值岗的林风,目瞪口呆看着离开的两个人。

然后再容青幽幽惬意的眼神下,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小钱包,苦兮兮的一个一个数着铜板。

因为容青从北疆回来就说少将军这是和檀少爷假戏真做了,林风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

容青:“打赌?”

“好,你说赌什么?”

“五十个铜板。”

冰冷的寒夜里,林风痛失五十个铜板。

天刚亮檀淮卿就听到院子里有声响,他伸手一摸旁边的位置。

没人。

檀淮卿听着院子里的破空声,微微眯了眯眼,好像才天刚亮不久。

他记得谢临渊昨晚掌心被割破了,怎么一大清早的起来在干吗?

檀淮卿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微冷的日光洒在院子里,只看到一柄长枪如游龙般上下翻飞,枪尖划破院中的雾气,每一次枪出气势如虹,天地间的力量凝聚于枪尖,无形中仿佛空间都被撼动。

谢临渊在院子里舞枪,一杆枪耍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力拔山河气盖兮。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枪法刚柔并济,既有横扫千军的霸气,又有绝对精准的把控。

毫无疑问,谢临渊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檀淮卿站在门口,微微看得有些出神,由衷的发出感叹:年轻真好,一大早的就这么精神。

谢临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稳稳地立在地上。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使得原本身姿挺拔的身形更是耀眼灼目。

他甩了甩头上的汗珠,随手抹了一把汗水,目光有些不经意的落在了檀淮卿的身上:“怎么醒了?”

檀淮卿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你这一大早的,是在练枪还是在拆院子?动静这么大,我还以为地震了。”

谢临渊轻笑一声,随手将长枪插在地上,迈步朝他走来。

一身紧身束袖的墨绿色衣衫裹在他身上,行走间肩宽腿长的优点一览无余,眉眼间更是透着一股凌厉的英气。

“许久没练怕手生了,没想到吵醒你了。”

谢宝宝:不怕你醒,就怕你不醒。

三花碎碎念:超绝孔雀开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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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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