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身体也不受控？！
正想着，他莫名其妙地往前迈了两步，仰着头跟老爷爷说话：“爷爷，这是导盲犬吗？”
老爷爷和善地笑了笑：“是啊。”
“林凭”弯着腰，仔细端详面前的小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你可以摸摸它，”老爷爷费力地蹲下来，朝着林凭笑，“它不会咬人的。”
林凭不受控制地摆摆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哇……不啦爷爷，它是你的眼睛呢。”
老爷爷爽朗地笑出声来，“林凭”上前，搀扶着老人站起身。
老人的声音亲切慈祥：“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张珂，”
林凭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他登时愣住了，可是嘴还在说话：“爷爷你要过马路吗？我带你过吧？”
“诶呦太麻烦你了小姑娘，”老爷爷敲打着盲杖，“我转不清方向了，告诉我哪边是北就行啦。”
“没事的，我带你过去。”
林凭拉着老人的手，带着他绕过人行道上堆放的车辆。
老人道谢：“太麻烦你了小姑娘……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我什么都不要啊。”
“其实我就是自己出来走走，眼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反而更想多接触接触外边了……”老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点儿歉意，“但是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这……”
这身体顿了一下，似乎是考虑了两秒，然后弯下腰，拔下了路边的一朵小雏菊。
“那你摘朵花送给我吧。”
“漂亮吗？”老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又把它递到林凭面前，“送给你。”
“它有白色的花瓣，还有淡黄色的花蕊，很好看的。”
林凭抬手接过，放进来自己胸前的小兜里。
他看着老爷爷蹒跚地穿过车流，安全到达了马路另一边，而自己依然不受控制，转身又蹦又跳地跑到了一个女人的身边。
大概是张珂的妈妈。
林凭想。
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挣扎，看样子，他目前就是在张珂的身体里，切实感受她所感受到的一切。
可这是什么用意呢？
他应该做什么？
林凭一概不知。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现在是张珂。
张珂的妈妈听说她帮助了一个看不见东西的老爷爷，正笑着夸她。
林凭无心去听，只感觉背后忽的起了层鸡皮疙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似的——他想转身去看，奈何完全控制不了张珂的身体。
再接下来，他像其他孩子一样，跟玩伴告别、跟妈妈回家，每天吃饭、上学、睡觉的重复，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林凭差点儿忘记自己还在副本之中——
再一睁眼，他再次出现在了人行道边相同的位置。
张珂的爸爸在远处的广场上聊天，而她又跑到路边的绿化树下，一片一片地数着花瓣。
“啪嗒”一声，他的小腿被棍子敲了一下，林凭顺着身体的动作回头，发现又是一个拄着盲杖的盲人。
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身形瘦削，穿着有些老旧的灰裙子，但足够干净，干枯的头发披散在肩头。
“对不起！”年轻女孩赶忙道歉。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张珂一下子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小跑着到了女生的身边，脆生生地开口：“没事的姐姐，你也找不到方向了吗？”
年轻女生听到她的声音，嘴唇颤抖着，扯出了一个不甚协调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林凭眼中，让他有些不舒服。
林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张珂档案上的资料。
这不会是……
林凭心道不好，在身体走向女生时极力抗拒，奈何他不过是一个看客——
“是……”年轻女生似乎很久没说话了，声音很沙哑。她努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你愿意……帮我呀？”
“当然啦，”张珂站到女生身侧，“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我……”女生嘴唇颤抖着，轻轻把手搭在张珂的肩膀上，“带我去南川巷吧……我家在那边……”
张珂没有意识到女生的不自然，林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好像有点远啊……”张珂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女生闻言尴尬地笑了两声，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不远的，拐几个弯就到了，给你这个作为报答……可不可以？”
女生手指微微颤抖，把硬币递了出去。
她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找张珂的位置。
张珂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陌生的姐姐，然后抬手把硬币推回去：“不用啦，”
她思索了两秒，转身蹲下拔了一朵小雏菊：“像之前那个老爷爷一样，送我这个就够的。”
女生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她接过小花，又递给张珂：“是嘛……我和那个老爷爷能碰到你，都很幸运……那送给你。”
张珂牵过女生的手，把她带到盲道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女生一直抱着歉意：“我、我没有导盲犬，不然肯定不愿意麻烦你的……那个，你知道南川巷在哪吗？”
“知道呀，”张珂把小雏菊妥善地放到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一边说着，“不过我爸妈说那边有些偏僻，让我不要跑到那边去呢。”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那你怎么不听爸妈的话。”
张珂牵着女生慢慢拐弯，说出的话显得格外天真——
“我觉得应该没……”
张珂的话被猛然截断，她倏地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后就覆盖上来的那道黑影。
林凭心道不好，他下意识想跑，却发觉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他的一切感官都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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