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已无能为力，就是魔渡众生。
——
算算时间，叶非夜早就该到了。
“唉。”
沐昭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可不能怪她了，是城主自己没把握住机会嘛。
她只好——
黑藤蓄势待发，沐昭看向永固公子的目光带上一丝玩味。
盘踞天花板的黑藤吊起被贪嗔痴疑与罪业反噬到灵气尽失的永固公子，沐昭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对上沐昭的目光，永固公子几乎是直觉察觉到她的意图，表情瞬间变得非常惊恐，再也不见初次见面的嚣张跋扈。
“叔公救我——”
“怎么不知道呢，杀得就是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竖子尔敢————！！”
敢啊，怎么不敢。
沧虚真人没预料到，这个疯子竟然真敢杀了永固。
他可是中洲城城主的独子啊！！！
在沧虚真人目眦欲裂中，永固公子眼睛猛地突出，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出眼眶。他不可置信的低头，数不清的黑藤破体而出。
视线中最后一个画面，看到血淋淋的肉块喷洒而出。
沐昭偏头，躲开喷射的鲜血，在对方呆若木鸡的神色中，启唇轻笑。
“不跟你的好侄儿道个别吗，沧虚。”
肉身被撕碎，像是撕开一张纸那么轻易。
沧虚真人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心神巨震，当即怒发冲冠，恨不得立马杀了沐昭。
面前的沧虚真人是分身，可永固公子……不是啊。
沐昭眼底笑意越发深沉。
陪他们唱这么大一场戏，总该给自己些彩头，不是吗？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面对沧虚真人的暴怒，沐昭八风不动，微微垂眸，感受着自黑藤涌入体内蓬勃的生命力与灵气，流经之处带来一阵阵充盈的暖意。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上瘾。
“……”
沧虚真人运起法诀，一条苍龙自他之间窜出，直奔沐昭门面而来。
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威压，竟有仙人境五层之高！
在丹宸阁本身阵法与地狱空的压制下竟然也有这个水平……沐昭目光一闪，抬眸看向即将来到鼻尖的攻击，眼底碎光微动。
若非……还真不一定能杀了他。
“去跟你的侄儿团聚吧。”
沐昭牵起唇角，在沧虚真人骤变的脸色中。
她漫不经心抬手，忽然整个丹宸阁浮起幽蓝鬼火，一朵一朵鬼火自地底升起，然后汇聚在一起，连成一片幽蓝火海。
阴森森，鬼憧憧。
像是有人在耳后吹凉气，空气温度骤降。
“……这是？！”
沧虚真人眼神不定，近乎惊恐地望向这些突然出现的异火。
好在他还有几分见识，脱口而出——
“幽冥鬼焰？！”
“竟然是早已失传的幽冥鬼焰！你究竟是什么人？！”
沧虚真人的攻击被无处不在的轻盈鬼火挡了回去，他近乎瞠目地望着眼前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传说幽冥鬼焰为忘川两岸燃烧着的，永不停息，可烧灭神魂的断罪之焰，是天下至阴之火。
传说中的幽冥之主所掌司的冥界鬼火，为何会出现在此人身上？！
沧虚真人的灵气在源源不断的流逝，仿佛指尖沙砾一般，越是紧握越是无法留住。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的内部，吞噬恐惧，吞噬欲念，吞噬灵气与生命。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
沧虚真人惊恐地发现自幽冥鬼焰出现，自己的灵气犹如潮水般褪去，现在已经无法使出任何招式，才恍然大悟。
事情早已超出他的掌控。
眼前这个人，绝不是谁的手下，也不是受人指使，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他们！
“你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沧虚真人连连退后，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存在，他连一丝消息都没有。
“呵……”
听到他的问题，沐昭冷笑一声，居高临下望着他：“我是谁……”
九层宝塔内，修身玉面的白衣人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黑沉的目光虚落在被阴火炙烤的沧虚真人身上。
不知透过这相似一幕看到什么，她状似恍然大悟，似笑非笑道：
“……我是重返世间的鬼魂，轮回渡不了我。”
在沧虚真人荒谬的目光中，她幽幽补充道：“所以……我爬上来渡你们了。”
沐昭弯了弯眼睛，轻声道：“去死吧。”
万千幽蓝鬼火反噬，沧虚真人眼前仿佛出现许多早已死去的鬼脸，狰狞朝自己撕咬而来。
“不……不……别杀我！”
沧虚真人猛得睁大眼睛。
一张与自己无比相似的人脸迎面而来，猛得朝他门面而来，仿佛一把扯下他的面皮。
还不等他发出惨叫，下一朵鬼火已撕咬上喉咙。
在沧虚真人的分身消散前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虚虚按在面具上。
他最后的视线中，看到一抹张狂扭曲的笑，旋即是……
一张苍白熟悉的脸。
沧虚真人瞳孔猛缩，面上猛得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扭曲神色，他似乎想说什么。
下一秒，幽蓝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叮铃……”
空荡荡的塔内，一切光芒都暗淡下来，极致的寂静中，一枚生锈的铜钱被从高处抛了下来。
在原地打了个转，慢慢停下。
模糊的圆币上，隐约可见“平安”二字。
——
“……”
“噗！”
天一宗某处洞府
沧虚真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血珠顺着衣襟滴滴答答，染红了纯白道袍。
“……柳乘风？”
他骤然睁眼，面上飞快闪过怀疑惊恐等等情绪，最终化作一抹阴狠，深深刻在眼底。
沧虚真人闭上眼睛，又回想起分身临死前传回来的那段画面。
……不，不会是他。
虽然分身记忆中，那张狰狞的脸确是柳乘风。
但按照他对对方的了解，柳乘风没有这种手段，也没有这种莫名其妙针对自己的恨意。
不过既然对方选择柳乘风的脸，想必一定对他有所了解，说不定正是对方招惹上的人。
想到这，沧虚真人目光一闪，他挥袖清理身上的痕迹，缓缓步出了山门。
——
不过没想到的是，沧虚真人非但没找到柳乘风，甚至连沧月真人都不见踪影。
他站在清秋峰上，匪夷所思地转了两圈，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怎么会是她？
那个方向……
沧虚真人望了望女子的来处，正是他方才去过的柳乘风洞府。
他心底一动，紧跟那道略显仓皇的身影。
清秋峰后山，那道身影最终停在崖边，她回头忘了一眼身后，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
身着广袖流仙裙的女子仙姿玉貌，缓缓抬起的脸上却略有憔悴之色，眼底微红，如琼花碎玉般惹人怜惜。
然而行为却十分反常。
清秋峰崖底是一片不毛之地，其中遍布的罡风更是能够撕碎堪比精铁硬度的存在。
一般情况下，仙人境以下皆不被允许靠近此地，也没人会脑子一抽前往此地。
毕竟崖底既没有宝物也没有灵石，也许会又误入的飞禽走兽的尸体。
倒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沧虚真人不动声色观察崖边的女子。
她垂眸，似乎正在做内心斗争，然而很快，她望向深不见底的崖底的眼神变得坚定中透着一丝狠戾，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沧虚真人的目光产生了一些变化。
从没见过她露出过此种表情
——清冷出尘的东洲州主之女，方灵犀。
就在这时，方灵犀忽然从袖子中掏出一枚碧玉玉佩，成色极好，世间少有。
最重要的是……这枚玉佩是从柳乘风那拿到的。
沧虚真人猛得睁大眼睛。
这是当初与沐昭的定情信物，也是身份象征，方灵犀好端端偷这东西做什么？
难不成……
沧虚真人心中微动。
然而下一秒，方灵犀的动作却令他顿住。
只见方灵犀凝望玉佩片刻，忽而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暗芒，紧接着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将玉佩丢下崖底。
方灵犀俯身睥睨着那抹碧色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崖底翻涌着罡风呼呼作响，玉佩粉碎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
“……”
她凝望着深渊，眼底含着一丝狠戾。
翻涌的浓厚负面情绪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还是往日那个方灵犀。
做完这一切后，方灵犀转身就走，只余一声冰冷的轻哼飘散崖边。
清秋峰终年不化的积雪再度附上一层新雪，掩盖了所有踪迹。
身后，沧虚真人出现在崖边，望着方灵犀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怨恨……
他望了望崖底，想到那枚粉身碎骨的信物，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
叶非夜躺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床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不住顺着额头落下，他似乎昏迷中仍十分不安稳，呼吸急促，脸色绯红，口中不住低声呢喃着什么。
忽然——
“……不！”
噩梦惊醒，叶非夜大口大口喘着气，捂着脑袋想要阻止头痛欲裂，然而记忆中的一幕幕却不肯放过他。
来自阴曹地府的记忆如忘川河水一般漫涌了上来，数不清的记忆碎片呼啸而来。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幅幅尸山血海的景象。
被血染红的脸，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渐渐的，那些人的脸不断变换，变成了小师弟，二师弟、长老，掌门，师傅……和他自己。
“……”
“…………”
“……魔——王——”
眼前被黑雾吞噬，叶非夜死死盯住时空长河中那道恐怖的身影，准确认出对方的身份。
——灭世者。
没人知道祂是男是女，从何而来，到何而去。
祂所到之处，一切都将被混沌与无序吞噬，无人能阻止祂。
祂的脚步行遍大陆，直到天的尽头，祂停了下来，整个世界陷入昏暗，黑暗无处不在，三界不复存在，六道崩坏，天道不存……！
“……噗！”
叶非夜陡然睁大眼睛，猛得吐出一口鲜血。
眼底血丝蔓延，清明不再。
淋漓的鲜血与叶非夜逐渐微弱的气息似乎刺激他脖子上的一枚小小月牙型法器，小月牙发着盈盈月光，不断闪烁着。
而叶非夜双目无神陷入自己世界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他彻底昏死过去前一秒，忽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挣扎将目光投向来处。
九重塔，玉面修罗……
是、就是祂——！
“噗——！”
叶非夜偏头又咳出一口血，眼睛却亮得惊人，然而下一秒，黑暗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胸口失力软倒了下去。
“非夜——！！！”
叶非夜彻底失去意识，黑暗中他似乎听到熟悉的嗓音，一向从容优雅的声音带着惊恐与深深的不可置信——
“天杀的金伟业，你给老子滚出来——！！！我徒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亲手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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