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艳色就如雪里红梅，虽然转瞬就被掩饰，但那一幕仍深深印在沐昭眼底。
谢无妄一身浑然玉色，活似雪中的精灵，脆弱美丽。
“……”
沐昭呼吸都放轻了，轻声：“你怎么了……？”
谢无妄静静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情绪，气息低落。
过了一会，他缓缓抬手捂住腹部，冷静道：“……胃痛。”
“……”
沐昭：“？”
“胃、胃痛？”
她下意识重复，目光看向谢无妄手捂着的位置，陷入沉思。
“对。”
骗人……
后来沐昭再也没有跟谢无妄这样激烈的对打过。
谢无妄也没有问她是否知道了什么。
那天沐昭明明看见他唇角的血迹，当天晚上她就摸进谢无妄卧室，发现了他身上的秘密。
他的经脉在不断撕裂又重组，镇魂钉死死封住全身一百零八大穴。
极为恶毒的做法。
每动一下，都是对这具身体极大的折磨。
——
那天的沐昭只是隐约察觉不对。
谢无妄对此一无所知，听到沐昭疑问肯定点头。
谢无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
“天色不早，该吃饭了。”
末了，谢无妄满脸正色望向沐昭：
“我教你刀法，你帮我锄地。”
“？”
沐昭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道：“……行。”
谢无妄顿了顿，见沐昭答应的这么干脆，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那今天的饭……”
言有尽而意无穷。
沐昭深深看了他一眼，拎起地上遍布裂痕的木剑：
“我做。”
“等等……”
沐昭动作一顿，转身看他，眼底疑惑。
谢无妄站在原地，如冰雕般伫立雪中的人忽然笑了笑，笑得近乎温柔，有些晃眼。
那双清冷凤眸望向沐昭时，竟透着一丝慈爱。
“竹屋没余粮了，去地里挖点菜吧。”
沐昭一顿，目光慢半拍垂下。
“……哦。”
“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沐昭有些恍惚。
真正的师徒之间，应该就是这样的相处吧。
淡淡的，暖暖的，让人背后麻麻的。
算了。
原谅他骂自己了。
不对……谢无妄骂的也不是自己，是沧月真人才对！
——
被爆打一天的沐昭，转身哼哧哼哧挖菜去了。
……累了。
为了维持人设始终没有使用超过金丹期力量的沐昭，就这么在不见春过上了劳动改造的生活。
日子安逸规律得令人沉溺。
直到这一日，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柳乘风。
当时沐昭正在吃饭，忽然看到对面的谢无妄眉头一皱，望向结界外。
当时她就心底一凸，直觉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谢无妄的声音传来。
“外面有人找你，似乎是你大师兄。”
他算个屁的大师兄！
沐昭缓缓放下碗筷。
“我去去就来。”
“……”
没听到回答，沐昭诧异看向谢无妄，慢半拍察觉异样：
“前辈，怎么了？”
是的，尽管两人关系可以称得上一句师徒之情。
但沐昭还是一口一个前辈，而谢无妄也没提过自己的身份，沐昭也没问。
当然沐昭觉得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毕竟在三界人眼中，谢无妄这个名字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无妄垂下眼，银发高高束起，依旧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模样。
但是沐昭没有错过他一瞬间低落下来的情绪。
“没什么。”
谢无妄垂下眼，慢吞吞道：“下次别再被罚关禁地了。”
“……”
“？”
沐昭本来因为柳乘风找来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放心吧，前辈。”
谢无妄抬头：“？”
沐昭嬉皮笑脸：“他不是来放我出去的。”
没等谢无妄明白什么意思，以及沐昭怎么知道他不是。
沐昭已经转身离开了。
徒留一个孤寡老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
不见春设有层层阵法，将不见春与禁地其他地方分割开来。
阵眼是插在溪边的一柄剑——
不见春。
如它主人般美丽，像是月光渡成的一把玉剑，清冷孤傲，不过剑穗却很是华丽惹眼。
由细细碎碎蓝晶石串成的一大把穗子。
晃眼，醒目，有些碍事。
谢无妄居然喜欢这种？总觉得不像他的风格。
之前沐昭也跟不见春打过招呼出去过，不见春其实还挺好说话的，没有外表那么疏离。
不过禁地其他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没什么宝贝。
所以这回，她轻车熟路离开不见春，寻着声音来到禁地边缘。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禁地外，正是柳乘风。
“别叫了，吵死了。”
沐昭眼神冷冷，蹲在石头上俯视他。
“沐昭。”
柳乘风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看向沐昭的眼神透着一股诡异，语气也与以往不同，仿佛刻意压着声音说话。
沐昭：“？”
整什么幺蛾子？
狂犬病发作？
沐昭警惕，后退一步：“干什么？”
柳乘风注意到她的动作，嘴角一抽，最后他强忍着怒气，看向沐昭的目光藏着一抹阴冷：
“别装了。”
“你就是玉面修罗吧。”
沐昭一惊，下意识攥紧袖口。
“……我已经想起来了，你就是灭世者！”
柳乘风自顾自说起来，语气低沉，神色有异，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
“你重生回来了……但是你没想到天道为了压制你，三界都知道了未来要发生的事……所以你不得不装作一无所知，实际上中洲城黑市，与城主府的事都是你做的。”
沐昭：“……”
“你想问你是怎么暴露的，呵！前世你根本没有把蕴灵草让出来，你没想到是在这暴露的吧，魔头。”
“？”
柳乘风言之凿凿，眼底闪烁恨意。
“……”
沐昭、沐昭听笑了。
她的声音沉下去：
“柳乘风……”
柳乘风眼睛一亮，握着折扇的手不自觉发紧。
眼神紧盯沐昭的嘴巴，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柳乘风，你他爹的疯了吧？”
沐昭确实继续说了下去，然而却不是他想要的。
“……”
柳乘风直瞪眼：“你……！”
沐昭翻了个白眼，满脸匪夷所思地望着柳乘风，仿佛真的不知道任何情况。
实际上……
“该死，你不是说沐昭就是重生的吗？为什么她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系统不耐烦地回应：“她是装的！这个世界有时空波动的痕迹！那个最有可能重生的人除了天道之子还能有谁？”
“……”
听着耳边柳乘风与系统的对话，沐昭心底逐渐沉了下去。
看来，这个系统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威胁，一直迫不及待第一个要干掉自己。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沐昭也迫不及待想要彻底杀死这个无影无形，波动极为细微的‘天外来物’啊。
真以为她不知道背后还有人在监听呢？
就这点小伎俩，沐昭玩的时候柳乘风还没活过来呢。
沐昭目光一暗，叹了一口气：
“柳乘风，我知道你气恼我退婚损了面子，但不至于这么离谱的话都能编出来吧。”
“你当我不知道天道预言只有仙人境五重以上的仙者才能有感，我要真是魔头，我难道还会自投罗网回天一宗？”
“少看点话本，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吧，柳乘风。”
沐昭怜悯的眼神刺痛了柳乘风的自尊心。
导致他直接口不择言：
“谁知道你是不是欲盖弥彰！”
“你又怎么解释每次出事，你都不在天一宗？你究竟如何三番两次逃出禁制？！”
“这点你总无法抵赖吧。”
沐昭冷笑，目光如刀：
“这点我也想问问大师兄你！”
“每次我被罚、被关禁制都与你有关吧！
“要说欲盖弥彰，柳乘风你这么着急往我身上泼脏水，到底是谁在欲盖弥彰！”
“对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灭世者啊……”
沐昭恍然大悟，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说起来……”
“大师兄跟从前比，似乎确实大不一样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性情大变的呢？”
沐昭眼神直勾勾，盯着柳乘风，一瞬不瞬。
黑黢黢的眼珠仿佛不透光的漩涡，能透过躯壳看透一个人的灵魂。
那名为柳乘风的外来者的肮脏，贪婪的深黑魂魄。
隔着无形的屏障，柳乘风面色一僵，手中折扇微颤，他低吼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暗中那抹气息也随之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柳乘风——”
忽然，沐昭叫住了他。
柳乘风背影一僵，没有回头。
沐昭也不在意，只是语气飘忽说了一句。
“原来的柳乘风去哪了？”
“……”
柳乘风冷笑一声，负手而立：“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柳乘风！”
“……是我做的。”
就在他怒气冲冲，抬脚要走时，意想不到的回答出现了。
身后，沐昭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说……什么？”
柳乘风骤然折返，扑到禁地阵法上，面上流露出一种惊人的炙热。
他眼神渴望地望着沐昭，像一条乞求骨头的野狗。
沐昭居高临下俯视他，微微一笑：
“我说——这一切确实是我做的。”
“我就是玉面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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