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两个被魔修控制过的身体安葬后,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小院,姜青晏依旧是睡在了最初那一间侧室。除了第一晚沈娘子出事时她准备前去正房查看,结果遇到了泡泡的阻拦,后面姜青晏也没再想着去正室查探,而最开始那魔修竟也跟她相安无事。
内忧未除,又添外患。
昨日让扶桑收了他的花枝,收敛一点,没想到阴差阳错,估计他因此躲过了这一遭。这么看来扶桑应该是认识那少年。姜青晏看了依旧是毫无动静的大树一眼,那少年随时可能再来,自己出去了终归是不安全,便寻了个竹篮,提起泡泡的身体,而泡泡则用了之前用在周公子身上的那个术法,附在一个油纸片上。
去沈府的路上要经过泡泡之前住的那条河,正好将泡泡送过去休养身体。
推开院门,地上铺着软毯,上面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锦盒,盒盖并没有完全盖牢,露出一角,能够看见里面是一件崭新的银狐毛锦袍。坏了大半的院门在晓风中嘎吱嘎吱地响,姜青晏并没有办法知道昨天的少年是否就真的再没踏足小院内,但是今天毕竟要去沈府拜访沈娘子,虽说留了周公子的小纸人在沈娘子身边,但那魔修到现在还未露面,她还是有些担心。
况且现在已是冬日,这件锦袍合她心意,姜青晏忍不住拿在手中,鬼使神差地穿上了身。
依稀觉得这样的日子应该躺在大树的枝桠上,手里抱着什么毛绒的东西取暖,一边品一杯清茶。可还没等她咂摸出是什么茶叶的香气,那画面就一闪而逝了。
姜青晏朝小路另一侧的树林里看了几眼,可她毕竟不能看见什么,将锦盒收拾好放在门口,就出发了。
等到了沈府,却发现沈娘子正被侍女左右扶着半强迫地架了出来,出了门,沈娘子顾及着身份,争辩的声音小了很多,可脸上还红红地挂着泪。有人拂袖而去,沈府门口还传出什么“嫁出去了就安分呆着好好服侍周公子”之类的话。
姜青晏想了想还是没跟沈府的人碰面,躲在一旁看沈府的人都进去了,只留下两个侍女和一顶轿子,轿上的车夫还在不耐烦地催促着,这才急急地赶出去,叫一声“沈娘子”。
沈娘子惊喜地握着她的手,两人好像多年未见似地扯了些周公子之类的闲话。
姜青晏会意,道:“周公子差我来请小姐,知道小姐受惊了,望小姐早日回去他好赔罪呢。”
“那是该好好赔罪一番。外面风大,我们坐上说吧。”说着沈娘子挥退那两个侍女,拉姜青晏坐进轿子。
那二人认得小青,也不知事情原委,也就回府上了。
到了半途,沈娘子说要置办些东西,打发走了车夫,就跟姜青晏找了个酒楼包间坐下了。
关上门,沈娘子就急切地问道:“小青,你昨日在小院,有出什么事吗?”
姜青晏摇摇头,不算上那两个不速之客的话,确实没发生什么,她还没对上那魔修,魔修也没找她的麻烦。
于是她问道:“沈娘子,刚才在沈府,是发生了什么?”
“唉,还不是我爹爹,”沈卓言的脸色愁苦起来,“当初我提起周郎,他始终不同意。现在却又着急让我嫁过去,我给他讲上次的怪事,他却怎么也不相信,还要逼我回去,让我不要惹恼了周公子。”
“小青,我现在该怎么办啊,那天晚上我们真的看见了妖怪吗?我好害怕……”
姜青晏叹了口气,安抚地拍着沈卓言的肩:“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
她知道这种话现在安慰不了沈卓言,更何况她又遇到了别的麻烦,虽不至于拿那人没办法,但纠缠起来终究是扰人,于是姜青晏正色道:“沈娘子,我实话告诉你,你不要害怕。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讲讲你和周公子的事?”
周公子名叫周旭。沈卓言絮絮叨叨地回忆起他们有限的几次见面,却实在乏善可陈。沈娘子或许是关在沈府中久了,周旭不过寻常男子,两人意外短短见过两次,沈卓言就有意提起了他,那时周旭不过是个商铺的帮工,这自然遭到了沈家的强烈反对,后来二人也就没有再见面,说不上熟悉,更是谈不上感情。谁也没想到周家突然把周旭接了回去,他摇身一变成了周公子,当然更令沈家没想到的是周公子竟然还记得他与沈娘子短暂的相识,大张旗鼓地上门提亲。
得知两人从前见过面,街坊邻里都传为一段佳话。这对于沈娘子来说自然是一桩好姻缘,她在马车里想着等会要同周旭讲什么话,努力回忆着周旭的面貌,谁知道轿子停下却不是周府,而她的相公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外赶。
“你说周公子原本不是周家人?”姜青晏微微皱眉。
周旭自然是死了,真正的周旭被泡泡救下了,现在还是个纸片跟着沈卓言身上呢。关键是那魔修到底是什么时候换成周公子的,又或者他早就潜伏在周旭的身边了。
得知了沈卓言跟周旭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姜青晏松了口气,试探地说道:“其实周公子可能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周公子并不是真正的周旭,他很危险……”
沈娘子能提供的线索也很有限,姜青晏并没有很高的期待,没想到沈娘子提到周旭同她提亲时送过一个香囊,里面有他的一绺头发。
姜青晏顿时来了神,毕竟那魔修占的是周公子的身体,便嘱咐沈卓言回去拿到手,她则去准备些东西。
两人暂时分别,姜青晏还要先回河边看看泡泡的情况。扶桑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只有一个失忆的自己和重伤的泡泡。不过泡泡实际上是一河之霸主,在自己的地盘修养,应该能恢复得快些。
为什么偏偏是沈家。她直觉这件事应该跟自己有某种关联。自己之前到底有什么经历,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但是不能牵连到旁人。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
道路两旁的铺子都收了摊,行人一个个往回赶,很快街上就看不见多少人影。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姜青晏脑中回想起沈娘子的话。
那时她不好直接说明,只是委婉地向沈卓言描述周旭到底是怎么一个“看上去是他本人,又好像不是”的状态。
“跟你一样吗?”沈娘子问。
“我不一样。”姜青晏当即回答。
说完沈娘子并没有追问,她自己却愣住了。
怎么不一样,她并没有答案。
她抽出扶桑剑,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一套剑招像一股暖流汇涌流过全身,有雪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她握住剑柄的手却微微发热。
.
姜青晏想得没错,她出门的时候苏霁安确实在不远处看着她。
甚至在她挎着篮子提溜着泡泡走在路上时,苏霁安也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不过他没有跟到沈府,在姜青晏放下篮子,把泡泡放入水中后不久,一只白狐就悠悠走了过来。
泡泡第一次在水里,甚至是自己的地盘感到了畏惧。
双翅上的彩色飞羽早给他打得七零八落,泡泡夹着翅膀,拼命往下埋着头,第一次恨自己过大的头部给不了什么安全感。
苏霁安优雅地踏步走来,细看时却能发现他始终足不沾地,一身白毛似雪披盖,柔亮顺滑。
“很好。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泡泡,泡泡连抖都不敢抖,整个妖僵在那里。
“我不知道师尊的审美竟然变得这么差,不过既然是我做错了事,在别的地方也是浪费,我正好送你一场机缘。”
苏霁安说着身体开始变大,狐尾处竟然生出了新的尾巴,他微眯双眼,眼眶中似有金光溢出,眼睛变得细长,眼周生出妖冶的红纹,额头也冒出一个艳红的纹路。
不过他很快就选定了一条尾巴,他扭身咬住尾巴根部,又很快缩回一只小小的白狐。
泡泡早承受不住威压晕了过去,苏霁安没有在意,他躺倒在地,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苏霁安继续用力,几乎把自己的尾巴咬断。
很快眼前的视线就模糊起来,甚至蒙上了一层粉色。
苏霁安躺倒在地,想着身上是不是太干净了,应该先给自己划两爪的,但是他没什么力气了。
好久没有以这个角度看过天空了,朦胧间青瑶仙尊拂开他身上的雪,抱起了他。
“要不是这雪开始化了,还真注意不到你。”
青瑶仙尊的灵力温柔地融解了凝结在他身上的寒冰。
她掰开他的狐吻,喂进去一点仙灵清露。她追着魔物而来,没想到山上还能留下活物。
或许是冻得太深,侥幸逃过一劫,却又因为是只白狐,积雪太厚,这么久了也没人发现,再晚一步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正是祸福相倚。
若不是雪霁天晴,白狐露了出来,恐怕很难注意到雪地里受伤的白狐。
“就叫你霁安吧。”
雪霁初晴,望你平安。
虽说下界本就是冬季,但这山上的寒冰到底跟她脱不了干系。
这么想着青瑶仙尊脸上就带了点笑意。
她说,“霁安,跟我回青瑶好不好?”
那时他并不知道青瑶峰主冷面无情的传言。青瑶仙尊剑气一挥都带着寒霜,他就窝在青瑶仙尊的怀里,硕大蓬松的狐尾卷起仙尊的手掌,慢慢捂热。
他就这样享受了青瑶仙尊近百年的温柔。
就像现在这样,姜青晏手中的白狐下意识卷起尾巴,狐尾一动,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白狐短促地呜咽了一声,就听到姜青晏的声音:“还有气!”
姜青晏说着一边扯下身上的布条圈住白狐的尾巴跟,一边抱着他往回走向沈府。
苏霁安就听到姜青晏的自言自语。
“这么好看的白狐,不知道沈娘子会不会喜欢。或者在市场上找个好人家,应该可以换不少银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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